1.第一章 石淮第三次给江照播了电话，依然还是忙音。 两人恋爱五年，登记结婚也有三年多了，这种情况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从今年过年前开始就渐渐地开始了。 石淮是个酒店业从业者，和江照也是在酒店认识的。 当时石淮刚刚工作没多久，还是个基层员工，在五星级酒店的酒吧里做调酒师，江照还在念书，机缘巧合之下跟着艺术学院的同学出来见见世面。 两人就这样相遇了，可以说得上是一见钟情。 石淮还记得，他收完档，换好衣服离开酒店的时候，江照就一个人等在员工通道的出口。 天气那么冷，他为了好看还穿着风衣，大半夜地在风中缩成一团。 看到石淮出来，他才站了起来，“好冷啊，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石淮是第一次接受男性，而且是比自己小的男性的追求。 这个社会同性恋早就已经合法，他也没有排斥过，却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是喜欢男人的。 江照笑眯眯地看透了他，“你和我是一类人，石淮哥。” 石淮抵不过江照的追求，两人很快就陷入了热恋。 江照当时还是编导专业的学生，白天基本都是满课的状态，但是他一下课，石淮肯定已经开始上班了。 酒吧晚上是最忙的，下班时间要到凌晨一两点，江照就定了闹钟，算着石淮的下班时间，躲进厕所给他打电话。 没过多久，石淮的师父离职，他就填了位置升了一级，然后就搬出了酒店宿舍，自己去租房子住了。 两人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但是江照还是会定着闹钟，深夜起床给石淮做夜宵，石淮也会在上班之前给江照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聊上一会儿，再开始一天的工作。 当时的生活辛苦且甜蜜，石淮是真的沉迷于江照年少的体贴与爱恋之中。 所以江照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瞒着家里偷偷地领了证。 他们俩都不是本地人，但是都决定留在这个城市生活，所以也在筹谋着买房的事情。 石淮当时已经升到了部门主管的职位，工资也算是十分可观了，陆陆续续也存了一些钱。 刚同居时江照还是学生，家里一直会给生活费，而且还退了寝室，每个月都有不少钱在手上，石淮也不可能让江照给他花钱，所以执意自己承担了房租。 江照拗不过他，就变着法地给他塞钱，买东西补贴家用，剩下的钱就存了起来，存到毕业，居然也有小五万了。 加上石淮的年终奖和存款，两人手头差不多有十五万的样子。 当时Z城房价还没有涨，两人到处借了点，再问两边爸妈要了点生活费什么的，付了22万的首付，买了个两室一厅，房子不大，位置还不错。 结婚之后，两人的感情越发升温，小狗一样的江照让石淮越看越喜欢，想着自己怎么都比他大两岁，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才行。 江照虽然是编导专业出生，但是编导要想快点赚钱还是比较难，加上他外形出众，机缘巧合之下就去做了舞台剧演员。 两人的时差总算是一致了，一起起床，一起出门工作，一起下班回家喝一杯。 当时江照已经接触到了一部分的演员，但是也没有被迷了眼，一直一心一意地对石淮，同事聚会也会推掉，就为了回家给石淮做饭。 石淮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两边的父母知道之后，克服家庭的难关，再一直走到老。 等他升到餐饮部经理的时候，工资又能上一个等级，然后留给江照买个好点的车，也能让他开车去上班了。 结果等石淮升到餐饮部副经理的时候，江照也喜出望外地跑回来告诉他，他要转行去演戏了，有导演看中了他，如果出名，钱就会有很多，他们也能很快换一套大房子了。 石淮是真的为他开心。 但是两人的相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想着都结婚这么久了，老夫老妻的，也不用腻在一起，这工作自然是好的。 一开始的时候，江照很辛苦，导演把他安排到了自己的电影里演了一个小配角，对武术要求很高，戏份却不太多。 江照每天都得一早去学，然后弄得一身伤回来。 石淮做经理毕竟轻松了很多，虽然有的时候也要留到整个酒店的餐厅打烊，但是至少能正常作息了。 他看着江照，觉得很心疼，就去学了一点点的推拿，为了能帮他舒缓疲劳。 江照也没有因为繁忙的工作而忽视石淮，经常趁着休息时间给他打电话，两人就躲起来浓情蜜意一会儿，然后再精神满满地继续工作。 石淮在酒店奋斗了五年多，从最低的调酒师做起，兢兢业业，生病都不敢请假，终于在一票外国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做到了餐饮部经理的位置。 他自己也知道，酒店的员工在背后喊他笑面虎，就是说他看起来脾气很好，但是肯定是做了很多小动作，所以才能升得那么快。 石淮也不是很在意，他所有的在意都给了他的小恋人。 也就是这一年，江照拍了个小众纪实片，意外拿了年末的影帝，一炮而红了。 这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剧情发展。 石淮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喊江照老公、宝贝的粉丝们，第一次开始考虑一个问题。 他们俩……该怎么办？ 本来可以好好走下去的，可是江照一下子红透了半边天，两人好像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仔，江照是出门都得全副武装的国民新男神。 不安感侵袭了石淮的内心。 可是他却无力改变什么——江照用一个广告的代言费付清了两人所有的房贷，并且兴致勃勃地给他发微信，让他看看要不要换一套更大的，最好是复式的大房子。 但是当石淮问他，他们要一直隐婚吗的时候，江照却沉默了。 很久之后，他才给出了回答。 “就这样不好吗？” 不好。 糟透了。 石淮第一次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但是江照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又怎么忍心苛责他什么。 再说了，不公开也是为了江照的发展，他正是演员的黄金年龄，这时候公开已经结婚，不仅会流失很多粉丝，而且也会限制他未来的戏路。 因为这样强烈的不安感，两人的相处关系一瞬间倒置了过来。 本来是江照比较黏黏腻腻，有事没事就要抽空骚扰一下石淮，现在变成了石淮时不时要给江照打个电话。 但是现在的江照比之前的石淮更忙。 他往返于片场、广告公司和各种晚宴中，有的时候连饭都得在保姆车上吃。 这是名气给他带来的收益，也压榨了他所有的私人时间。 如果不能在这时候继续往上发展，那他这个出人意料的小众影帝拿得就毫无意义。 粉丝才是艺人生存的基础，不能错过这最好的时间。 这时候，石淮难免变成被忽视的那一个，因为两人的感情基础足够牢固，老夫老妻了，信任感也就够了。 所以江照不能理解石淮每天一次次给他打电话，问得只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 他真的太忙了，而且石淮的电话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接，毕竟连经纪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久而久之，石淮的电话，他就不怎么接了。 石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不安感越来越浓重。 这是两人第四个月没有见过面，这四个月里，石淮只能从电视上、娱乐新闻里看到江照的脸。 小狗狗脱离了他稚嫩的模样，愈发意气风发起来。 相比之下，石淮的人生就像是已经能看到终点了一样——他不可能再升得更高了，目前国内顶尖的五星级酒店里，各个部门的总监都是由外国人担任，他能做到经理都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 有的人在酒店做了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个部门经理而已。 石淮的工资已经非常可观，而且每一年都会加，吃喝无忧说不定还能再存一套房。 可是这怎么能比得上江照呢。 江照已经是一个广告代言费就能换一辆豪车的人了。 石淮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就想着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过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日子。可是他才只有28岁，江照才只有26岁，他怎么能阻止江照走向更好的未来呢。 江照的电话终于能打通了。 石淮听到声音的时候居然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接。 听说江照新接了一部大制作的电影，现在在外地拍摄，石淮都能听到他背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喧闹声，应该是在片场，看到他的电话，所以走远了一些。 石淮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江照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石淮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下去，连咕嘟嘟的气泡都不带冒的。 所有的委屈一瞬间涌了上来，他忍无可忍地对着手机喊道：“离婚吧！狗崽子！” 2.第二章 江照一下子就慌了。 两人登记之后基本没有怎么吵过架，就连恋爱的时候也很少吵架，大多数时候都是石淮心疼他，然后就骂他两句，并不是真的有矛盾。 这也是石淮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对他，对他们的感情。 江照也觉得很累，很辛苦，他是草根出身，要在演艺圈混下去，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他觉得石淮根本没有体谅他。 当初石淮整天加班睡不好的时候，他也是想尽办法给他做好吃的补身体，虽然不能代替他工作，只能尽量照顾他、帮他调整情绪。 那时候他也在做论文，每天恍恍惚惚生怕毕不了业，不能工作没有收入让两人的情况更加难熬，但是却从来没有在石淮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石淮升职，他毕业才算是好转。 可是到了同样的情况下，石淮却不能体谅他了。 他江照难道不是在为他们更好的生活奋斗吗？为什么石淮要反反复复地猜忌怀疑，还说这样伤感情的话呢？ 江照知道，他们俩结婚是没有经过两家人的同意，偷偷摸摸领的证，但是如果两个人的生活质量非常高的话，就算到时候去见家长，估计也不会受什么阻碍了。 到了这时候，江照忍不住开始怀疑，石淮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么爱他了。 石淮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他是真的被江照那一句“别再给我打电话”给气到了。 但是坐下来仔细地想了想，又觉得其实自己也没错。 江照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虽然两人中是他的年纪虚长两岁，但是平时确实是江照宠他宠得比较多。 现在的情况也不就是证明了，江照没有那么爱他了么？ 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不同，他们不能生孩子，虽然合法化，但是很多制度都不完善，家里长一辈的老人普遍也不怎么能接受，坚持下去的都靠爱。 现在江照都不爱他了，可不是到了离婚的时候么。 想清楚之后，石淮就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了，他们的总监是个空降的瑞士人，什么都不太懂，里里外外还是要他操心一下的。 现在石淮的酒店总经理常年在外，整个酒店的运作都由副经理把持，但是副经理是韩国人，各个部门的总监都是欧美人，所以分派争权特别厉害。 他是目前部门经理级别以上的领导里资历最老的那个，不仅要忙着操持餐饮部的事，也要明哲保身。 还好最近不是旺季，没什么大事，石淮能准时下班。 回到家的时候，江照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自从他演戏红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花时间花心思做这么多吃的过了。 看到他顿在玄关，江照擦了擦手，接过他的包，“怎么不进来？洗手吃饭了。” “你怎么回来了？” 江照当下就沉了脸，“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 石淮没有说话。 他本意是想问江照在外地拍摄，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但是江照这样的误解绝不是因为一句话才会产生的，他们之间的问题，隔着巨大的沟渠，源于时间，终于交流，直到现在再也填不上的深度。 他突然就没了解释的欲/望。 江照看到石淮的表情，愈发气急败坏，刚才装出来的岁月静好完全都崩不住了，“石淮，你想离婚，做梦！下辈子！” 在圈子里压抑久了，江照的脾气也日渐暴躁起来，毕竟他还处在见人都要低头赔笑的阶段，还要在粉丝面前表现到最好最温暖正能量的一面，心理压力比普通的职员还要大得多。 要是放在以前，他根本舍不得对石淮大吼大叫的。 石淮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江照，你觉得我们这样下去有意思吗？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说那种不切实际的话，你当时追我的时候说要给我我们俩都想要的爱情，你觉得现在这样是我想要的爱情吗？” 石淮这个人天性浪漫，当初江照能打动他违反世俗偏见的原因有很大就是两人思想的合拍，就算辛苦工作到凌晨，烛光晚餐也让人动容，他的想法、行为，都带有一些诗人的气质，就算为了钱不得不沉浸于办公室斗争，这种浪漫天性依然没有被消磨殆尽。 现在这种撕破脸皮的场景是石淮最不愿见到的，之前几个月像个怨妇一样挽回已经是他的底线，再多的也接受不了了。 江照气得说不出话来，把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眼圈就红了，“石淮哥，别这样对我。” 他一直是乐观灿烂的一个孩子，石淮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包放到一边，拿纸巾塞到他手上，“江照，我比你虚长这么两岁，你听哥一句，我们好好散了，以后会有更好的……咳，男人。” 石淮的认知很明确，自从他和江照确定关系之后，他对自己身处下位这件事没有任何抗拒，因为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别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 到现在这么些年，让他再去找个女人是没可能的了。 可是江照就不一样了，江照这么多年来，桃花运从来没断过，男男女女各式各样的人都向他示好过，更别说他现在成了大明星，想要什么样的伴侣找不到呢？ 江照曾经也说过，他不是天生的基，懵懵懂懂的时候也和女生谈过恋爱，只是遇到了石淮之后，他的性取向彻底确定下来。 石淮是觉得，两人现在掰了，江照随便找个什么样的、什么性别的都成的。 听了石淮的劝慰，江照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反倒是眼圈更红，眼神也恐怖了许多。 他盯着石淮好一阵没说话，突然就跑进了房间，翻箱倒柜了一阵，然后又飞快地跑了出来。 石淮眼神很好，已经看到了他手上拿的东西，“江照！” 江照比石淮高了不少，把手举过头顶，远远地冲着他摇了摇，“结婚证和你的身份证我都先拿走了，我明天早上五点就有戏，现在必须得过去。离婚？下辈子吧。” “……江照！你真的太幼稚了！” 石淮冲过去想拦，抵不过江照手长脚长动作飞快地关上了门，等他再打开房门，江照人都没影了。 石淮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暴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两人在一起呆的太久，互相的生活习惯也太了解了。江照知道他上班一般不会带身份证在身上，都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有事出门再拿。 可是现在身份证被拿走了，结婚证还好说，没身份证是真的很麻烦。 石淮盯着江照准备的一桌菜，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谁能想到好好谈谈居然谈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摸了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江照——虽然从江照说完“不要给我打电话”开始，他当时就铁了心不会再拨，但是这情况也不在乎打脸不打脸的问题了。 “嘟”了十来声之后那边才接起来，还没等石淮开口，江照就抢了话，“我现在在开车，一会儿就要上飞机了，有什么话等我回家再说。” 说完，毫不犹豫地就挂了电话。 石淮还没来得及骂人，已经变成了忙音，再拨过去就是关机了。 他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第二天石淮就去办了身份证挂失，为此还请了半天年假。 等他到酒店换好衣服的时候，餐饮部秘书NANCY正好到楼下，看到他之后便笑了，“MR 石，难得看到你请假，是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去年才刚毕业，青春无敌又没有见识过职场的黑暗，走路都带着跳脱劲儿，为此经常还被总监批评，不过能力还是有的，石淮很少说她，加上又都是国人，NANCY自然是要跟他亲近一些，讲话也少一些顾忌。 等两人到了电梯里，NANCY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石老板，今天早上收到的通知，总经理来了，晚上要到酒店的西餐厅用餐，那边菜单就吵了半天，总监可能要找人开刀了。” 这确实是头等大事，比起那些客户，总经理作为实际掌权人显然更需要小心周到才是。 石淮表示了解，挤了个微笑给NANCY，整了整衣领，直接上了十三楼的西餐厅。 现在已经是停业时间，晚餐的点还没到，行政主厨和西餐厅的经理以及餐饮部的正副两个总监都围在外面，看表情不算太好。 石淮轻轻地咳了一声，“抱歉，我来晚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吵的，就是借题发挥罢了，要说菜单，总经理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直接按着以前的来就成了。 石淮早就觉得他们想要弄走副总监了，当时他还指望着自己能不能拼一拼，豁出去脸再升一级，现在也没了斗人的动力，干脆和稀泥不参与不评论了。 反正他马上要离婚了，钱也不需要再更多了，还不如活得轻松一点呢。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照打了个喷嚏，经纪人立马拿来了毯子，“你现在可不能生病啊祖宗！时间金贵着呢通告都要赶不完了……” 江照没说话，眼睛下面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化妆师上了厚厚的底妆才给盖掉，看得经纪人忍不住唠叨个没完。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啊？做贼了？” 江照语气平平淡淡的，眼睛都没睁开，“回家了。” “啊？！你回家了？回哪儿去了啊？为什么没告诉我？没事儿回家干什么？……” 江照的手指动了动，“我要去看看我的家还在不在……” 3.第三章 江照没头没脑的一番话，着实吓到了不少人。因为合作得久了，助理啊经纪人都知道他不是这种忧郁系的诗人画风，这么突然来一下，谁也摸不准是什么路数。 好在江照也没再说什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设置了一个特殊来电提醒，便收了心开始拍摄了。 相比之下，石淮的情况看起来就紧急多了。 餐饮部总监是个金发碧眼的挪威人，眼神非常犀利，底下员工都挺怕他的，而且他讲英语的速度特别快，有些刚来的就不能适应、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会发火。 石淮已经非常习惯他这机关枪一样的英语，等他飞快地扫射完一波之后，慢条斯理地答道：“TONG先生之前也有来过这里用餐，当时他热烈地夸奖了主厨的牛排，这次可以给一份一样的菜单，甜品就配上这个月的新品‘暧昧岛’，TONG的客人是BITS公司的CEO，他在我们酒店是VVVIP客人，个人信息应该已经调出来了吧？” NANCY立马奉上了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记载了这个CEO所有的用餐习惯，这也是他们这种五星级酒店的基本功。 石淮扫了一眼，飞快地定好了菜单，“这位先生喜欢吃海鲜，开胃碟就上鱼子酱并金枪鱼末，再加一个西红柿着哩，第一道四季鲜蔬，第二道龙虾汤，第三道比目鱼并甜菜汁，第四道主菜和TONG先生一样和牛牛里脊，甜品也一样。香槟的话就开唐培里侬，配和牛的红酒就开那支Chateau Cos D'Estournel，几位先生觉得如何？” 其实刚才，两个总监和主厨就在配酒和主菜上争执，一个觉得应该给总经理试试新品，一个觉得应该把最特色的菜上了，开一支好评如潮却没有那么贵的酒，因为这是最能表现餐厅实力的方法。石淮飞快地一番话，直接把事情全都落实了下来。他的想法很简单，按照总经理和客人之前的爱好来，香槟开常规的，红酒开一支中等价位的，有点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 其实两个总监对于部门的了解并没有石淮深，石淮到底是中国人，跟基层都能说上话打成一片，平时每天也都会在餐饮部巡视，西餐厅的菜单他都能倒背如流，法语名称都能一个不落地说出来，每一道菜都亲自尝过，他的意见肯定是更有参考价值的。 聊了大半个小时，这件事总算是确定下来，包房也开始准备起来了。 石淮松了一口气，和两个领导打了招呼，带着NANCY回了办公室。 NANCY进电梯之后还是一脸崇拜，“老大，你好厉害啊。” “哪里厉害了啊？”石淮笑了笑。 “居然能说得这么快，这些菜的英文名那么难记，还有酒的名字……” 石淮没有说话。 比起这些靠着死记硬背就能记下来的东西，真正困难的事情显然是在这个外资酒店的生存之道，他今天其实已经翻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两边都讨好一半，相当于两边都不讨好，这是做事的大忌。 但是他确实是一点动力都没有了，都说与人斗其乐无穷，没了目标，连乐趣都没有了。 石淮开始认真地思索是不是应该回老家去，他手上有不少存款，再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到老家去陪陪爸妈，开个小店，或者去当个英语老师之类的，应该会很轻松吧。 石淮一边想着些漫无目的的计划，一边打开电脑开始看报表。他平时工作时间不会上什么社交软件，但是因为电脑里有软件，腾讯还是每天坚持不懈地给他推送新闻广告。 今天的弹窗第一条就出现了熟悉的名字。 “影帝江照新剧《烛光爱人》片场路透图！和小花闫艺泽烛光中深情对望！” 石淮：“……” 果然还是有比背英文酒单英文菜单更难的事情，就是看到爱人的绯闻如何才能不动声色保持好心态啊。 除了把“爱人”变成“前任”，他真是没法再想到更完美的方法了。 石淮越想越生气，眼看着到了大堂吧开下午茶的点，他直接把江照的号码给拉黑了，私人手机扔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拿着办公手机就走了。 石淮过去的时候，整个大堂吧已经忙成了一团，他也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挽起袖口就加入了他们。 一直到下午茶时间结束，整个大堂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石淮拍了拍面前小男生的肩膀，“辛苦了。” 小男生是新来的实习生，都是酒店管理专业面试进来实习的，因为他们酒店的大堂吧特别有名，算得上是城市里的口碑性下午茶聚集地了，所以挑服务生的时候把长得漂亮的都优先挑进了大堂吧和西餐厅，放眼望去，好几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 那男生颇有些受宠若惊，朝着石淮谢了好几声，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石淮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谈恋爱的经验少就是这点不好，不管看到谁都觉得像那个人，这个小男生就像极了大学时的江照，平时笑嘻嘻的，稍微调戏一句就里面脸红，还硬撑着装没有害羞，简直可爱极了。 他一边走一边懊恼自己思维不听话，拐道去员工食堂吃了个饭，和餐饮部的员工们聊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就把江照抛到了脑后。 结果一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就看到江照的微信轰炸，“你把我拉黑了？” “为什么拉黑我？” “不是怪我不接你电话吗？现在拉黑我算什么意思？” “……” 江照炸毛的频率与日俱增，铁了心的石淮也懒得哄他，直接把他微信也给拉黑了，清净。 总经理TONG先生八点到了餐厅，石淮看了一下菜单，再去后厨看了一下出菜的速度，跟餐厅经理关照了一声，让比较熟练的员工去服务，也就不再盯着了。 他的处世之道就是不把人逼得太死，这本来就是餐厅经理表现的机会，他要是盯着，难保不会让人觉得紧张恼怒。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没必要看得死死的。 一直到九点，石淮又上去溜达了一圈，他们已经吃到了主菜，他象征性地夸奖了几句，然后就下楼拎着包换衣服下班了。 还是熟悉的位置，员工通道外面像是复刻了数年前的画面，那大堂吧的实习生正拎着奶茶在等，看到石淮出来，小男生耳垂红了起来，却又鼓起勇气挡在他面前，“老、老板，谢谢你今天的鼓励，那个……奶茶，请你喝。” 石淮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你叫什么名字？” “啊？N、NICK……” “不是，我是说中文名。” 那男生头垂得更低了，“我叫袁世昀。” 石淮突然笑了起来，“你好世昀，这么晚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袁世昀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石淮说去哪儿，他就跟着走了。因为眉目清秀，大四的学生看着跟高中刚毕业似的，闹得石淮都不好意思带他去什么地方，就在酒店旁边找了一家不吵闹的酒吧坐下了。 比起江照当年的自信，袁世昀显然就差得太多，或者是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单纯只是把石淮当偶像崇拜了之类的，石淮也不想深究，拿起洛克杯，朝着袁世昀晃了晃。 “世昀，你怎么会来做这一行的啊？” 酒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磨人的要命，这种磨是多方面的，不仅仅是体力，连带着还要磨人的脾气。袁世昀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不像是会来这种行业的人，更不要说他身上这件潮牌外套了，按照实习生工资，可能到他实习期结束都买不起。 袁世昀抿了两口酒，也不那么拘谨了，“家里开了个酒店，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专业，我爸就让我学这个，正好也能多学学多练练……” 石淮了然地点点头。 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着一个小朋友的经历有什么好奇心，就是不想一个人想东想西了，既然袁世昀自己送上了门，他便扯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把江照给他带来的焦虑一股脑儿地抛到脑后去。 一直聊到将近12点，石淮才意识到说得有些多了，很是歉意地抬起头，“太晚了，你明天还要工作吧？是住在实习生宿舍吗？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袁世昀喝得有点多，整个脸颊都是粉红色，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柔和了，不过意识还是很清醒的，“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石淮拍了拍脑袋，“我叫个代驾，一会儿送你。” 袁世昀看到石淮拿起手机，手指忍不住扣了扣桌面，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可以加个微信吗？” …… 石淮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比起江照那种男女通杀的光彩夺目，他显得太过于低调了，但是却很能吸引到GAY的目光。 一直到这个时候，石淮才确定了这个小实习生的心思，不过袁世昀怎么看都是0，上下撞了不说，他对这种青涩的小果子也没什么兴趣——他跟江照还没有拿到离婚证，现在就算真的有什么人来追他，他也不可能给什么回应的。婚内出轨这种事，不符合石淮的三观。 不过微信还是可以，石淮加了不少同事、还有餐饮部的下属，往届的实习生也有不少，没必要有什么介怀的。 跟袁世昀顺利加上微信之后，石淮让代驾先把他送到了实习生宿舍，然后才回了家。 江照不在，他又是一个人，这种孤独的感觉从江照拿完影帝之后间歇性出现，并且挥散不去，一直到现在，终于到了灭顶的时刻。 石淮趁着酒劲翻出了行李箱，把必需品收了一下，全都打包装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找房子。 他手上闲钱不少，但是Z城的房价这几年一直在以惊人的速度飞升，要再买一套合适的需要花些时间，租一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天早上醒了酒，石淮就给房地产公司打了电话，把自己的要求提了提，让他们盯着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间在出租。 这边的房子江照也给了钱，他不能随便处理，打算就让它闲置着，江照回Z市的时候爱住就住，不住卖了离婚分钱更好。 结果石淮才到办公室，就听到NANCY跟另一个小姑娘的聊天。 “呜呜呜，我男神受伤了，心疼……” 石淮的脚步顿了一下，扭过头去看NANCY，“你男神是谁啊？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你男神吗？” 还没到上班时间，石淮跟大家说话都是打成一片的感觉，笑眯眯的，又不会冷场，让人如沐春风得不得不喜欢他，也算是笑面虎这个绰号的由来之一了。 NANCY看到老板，假哭了一声，“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江照哥哥啊！……老板你是我大男神，他是我小男神……” 石淮却没有了插科打诨的心思，表情都严肃了几分，“江照？” “老板，你也知道江照啊？是不是很帅……” 石淮的手都有点抖了，却还记得把NANCY的话接完，“嗯，听说过。要上班了，快进来吧。”只有尾音的不稳泄露了他的心思。 江照受伤了？ 石淮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想着得冷静一下，但是没什么成效，浑浑噩噩地就摸出了手机。 4.第四章 第4章 石淮突然意识到，在不久之前，他刚把江照的手机号拉黑，连着微信也拉黑了，不然江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应该早就联系他了。他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骂了脏话，“妈的。” 但是这时候再拉出黑名单也没什么意义，石淮上网搜了一下，随便键入两个关键字，铺天盖地都是江照的新闻。 “江照拍戏受伤，伤情不明！” “昨天晚上11点，江照在拍摄《烛光爱人》时因意外摔断膝盖，目前已经送入医院治疗。” “江照受伤后，大批粉丝聚集于医院楼下关心，但是目前所属经纪公司尚未发布伤情申明……” 石淮觉得头有点疼，揉了揉脑袋，拿了办公室的电话给江照的手机打过去。他本来觉得陌生来电应该不会接的，没想到只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喂？你终于舍得打电话给我了吗？” 接通之后，石淮还没开口，江照就几乎没有犹豫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确定一定是石淮打的电话。石淮觉得头更疼了一点，眯着眼挣扎道：“……你没事吧？” 江照那边静悄悄的，所以他的声音就特别明显，让人想忽略都没法子忽略，“有事，特别严重，我髌骨骨折了。” “……”石淮转了一圈手上的笔，犹豫道，“那我来看你？” 再怎么说两个人都还没有离婚，而且石淮这人就是心软，江照都骨折了，他怎么说也不好再冷言冷语了，就算真的要谈离婚，也得等他把腿养好了才行。更何况他心里还有点愧疚，昨天十一点，他跟袁世昀在酒吧潇洒，江照却受了伤，总觉得对不住他。 两人相处的这些年里，江照身体好活蹦乱跳的很少生病，石淮因为压力过大，好几次凌晨发高烧烧到没知觉，江照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立马给他倒水找药，物理降温，要再退不下去就晚上把他这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扛下楼，开车带着去医院，一折腾就是一整晚的，也从来没抱怨过。从这个角度来说，石淮还是亏欠了江照的。 但是石淮这话一说出口，江照那边就虚了声，一副犹豫得要死的样子，“……还是不用了，经纪人会照顾我的……” 其中的意思不需要猜就明白了，石淮什么想法都没了，冷笑了一声，“江照，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啪”一下摔上了电话，拿着手机上去巡检餐厅了。 因着这件小插曲，石淮一整天的心情都糟糕得不得了，抓着中餐厅的经理就是一顿教训。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实习生没注意，给VIP客人上错了酒，也没有老员工看到，把人家点的几千的红酒拿几百的餐厅推荐款替着上了，也不知道是客人没喝出来还是不想计较，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直接付了几千的酒钱。 一直到经理拿着消费单去关账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他们根本没有去酒柜里拿过那瓶酒，叫实习生过来一问才知道上错了。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吧，反正人家也没投诉，钱也好好地付了，是不是还觉得我应该表扬你一下？有没有想过，万一桌上有一个人发现不对，那他们对我们酒店会怎么想？以次充好，品牌还做不做了？……” 领导要训人，底下人就算是满腹不平也得乖乖受着，更别说这个领导一直是以笑面虎的身份混着的石淮了，越是看起来脾气好的人发火，效果越让人窒息。 那经理辩解都不敢辩解一句，等石淮走后就把火发在了那实习生身上。 石淮没想到后续是什么样的，他只觉得无端地出气没有让他心情好多少，反倒是有种整个人都空空的、快要飘起来的感觉，难受的感觉更甚了。 看到石淮的脸色，连NANCY都不敢上来跟他说话，任由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闷着发泄，到了点就拿着东西走人了。但是让NANCY很震惊的是，就算石淮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发的邮件居然还是无可挑剔的，这么长的英文邮件，连个错别字都没有。 石淮不知道小姑娘对他陷入了盲目崇拜，他回家换了衣服之后依然还是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在计较江照的拒绝还是想着江照的伤势，总之就是怎么都难以平静下来，套了个外套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就算是光怪陆离的Z城都几近进入睡眠，石淮住得是市中心的富人区，路灯开得很亮，却没有什么行人了，只有路上飞驰的车俩昭示着这个城市还有一些活力。 江照在受伤之后就新闻不断，石淮出门前还看到他在下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拍摄地，转入了S市的医院。想到这事儿他就有点走神，偏了一会儿思绪，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打了方向盘，转头上了高速。 一直到看到指示牌，他才狠狠地敲了一下方向盘，“妈的！” 这高速的方向是出城的，一直开就是国道了，大约开三个小时就能到S市。 就犯贱这最后一次吧——石淮心想，他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就当是回报江照这么几年无微不至的关照了。下次也不会再给自己犯贱的机会了。 大晚上的国道畅通无阻，石淮一点都没有困的感觉，稳稳当当地开到了S市。 新闻里没有报江照住在什么医院，是怕粉丝围医院，但是大家也能猜到，S市第二院的骨科是全国闻名，又是私人医院，以环境好人性化程度高而闻名。既然江照都已经到了这里，肯定会去最好的医院。 石淮开到的时候，医院楼大门外连粉丝都没有了，他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分。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消息，他抬头看了一眼全黑的住院楼，划开了手机。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朋友说你发了很大的火[笑]” 两个小时前袁世昀发了微信过来，但是石淮在开车没有看到，现在也没了回消息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下，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去。 这种私立医院都没有什么探视时间的规定，但是石淮没有探视许可，连大门都进不去，只能把车停在医院外面的马路上。他也不想自取其辱给江照打电话，便默默地坐在车里发呆。 早上五点半，这个城市一瞬间活了过来，天光乍破，然后就是一点点的敞亮。 医院里渐渐地开始有人声了，也有三三两两的医护人员出入，应该是交接班然后准备查房的时间了。石淮这车比较大众，停在门口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就这样在里面坐了两个小时，从天黑坐到天亮。 就这样吧。石淮心想。 再多的也强求不来，两人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不是完全没错，也不必怨天尤人，好聚好散就好了。江照抢他身份证这种稚气的事情，就当是他的不甘心好了，但是只要他心意已决，江照坚持一阵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石淮苦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再也没回头看医院一眼。 江照被查房的声音吵醒，很不满地皱了皱眉。 他昨天因为转院的事情折腾了很久，又要做手术前的全身检查，睡得也晚，睁开眼都能觉得额角在隐隐作痛。 经纪人大哥很早就过来了，给他带了一大堆早饭，然后就坐在他旁边，看着助理在旁边帮他整理东西。这次住院要住一个多礼拜，江照是大明星，肯定是要比别人需要的东西更多一些，就算是病床形象也得完美无缺，不然被人拍到了就很不好看了。 “阿照，一会儿就要做手术了，真的不用通知你父母吗？” 江照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又不是什么大手术，不用让他们担心了。” “那他们看到新闻……” “没关系，我跟他们说就是擦伤而已，怕破相所以在医院观察一下。” “诶哟，好好的怎么会从阳台摔下去的呢，还好还只是两楼，只是骨折而已，要是楼高了，那就没这么简单了。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在走神？啊？拍戏呢你这个小孩……” 经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江照却明显不再状态，神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直到助理“啊”了一声，才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好好的，叫什么啊！” 那小助理被吓了一跳，兔子似地蹦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又跑到床边，手上拿了一张身份证，“江照哥，这身份证是谁的啊？在你衣服口袋里掉出来了，我差点就扔洗衣袋里去了……” 经纪人离得近，便顺手拿过来看了一眼，“石淮？是剧组的人吗？我们团队没叫这个的吧，是不是拿错衣服了……” 江照“啪”地一下抢过了那张身份证，做贼似地紧紧捏在手里，“没有谁，是我一个朋友的。” 他这反常举动引起了经纪人的注意，他蹙起了眉，刚想说什么，又听到助理小小的声音，“然后，我又摸了一下，口袋里还有一张结婚证……” 他没把结婚证打开，只是拿着封面那边，但是语气已经足够让人好奇了。 江照顺着他的话望向他的手，瞳孔不由得放大了。 5.第五章 第5章 在经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照厉声道：“给我！”然后一把夺过那鲜红的证件，动作快得在场两个人都愣住了，眨眼之间，他已经把证件本藏到了身后。 经纪人突然就好像意识到江照这一串反应下的真正含义，眼神一点点严厉起来，暴喝一声，“江照！” 江照岿然不动，头都不抬一下，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经纪人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给我。” “不。” “江照！”经纪人要被他气死了，“你结婚了？跟这个男的？为什么不说？！”比起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已婚反而是更致命的，这是违反合约的问题，而且万一被曝，会严重影响他的人气，经纪人想想都觉得要心肌梗塞了，江照一直是那种特别好带的艺人，有礼貌又努力，也不耍大牌，谁知道他会一来事就来一件这么大的事呢。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不拿出来给我看？” 江照勾了勾嘴唇，露出嘲讽的一笑，“这是别人的隐私，反正不是我就行了，你放心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很长时间病房里都没有人再说话，经纪人和助理都时不时地打量江照一会儿，似乎是想从他平淡无波的脸上找到什么端倪。 也是，当红男艺人衣服口袋里掉出结婚证，这怎么看都是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助理也很扼腕，他应该在拿出来之前先翻开来看一眼的，当时太紧张了，居然没有想到。 江照知道两个人都在怀疑他，他心里都快紧张死了，却还是要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简直就是他演技的巅峰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心里全都是汗不说，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着。 一会儿他去做手术的时候得把结婚证藏哪里？总不能带进手术室去吧？ 可是不管放在病房的什么地方，锁起来也好，经纪人大哥肯定会想办法拿出来看的，他的表情明显就是疑虑未消的样子。 江照突然就觉得头痛得要命了，心里也开始对石淮产生怨怼——要是石淮不跟他闹，他怎么会把结婚证给抢出来呢，现在也就没事儿了。 一直到快要动手术之前，江照借口要去上厕所，扶着助理的半边身子跳进了病房里的厕所，然后锁上了门，拿厕所里的剪刀把结婚证剪了个稀烂，扔马桶里抽掉了。 其实他那边还有一本，这本是石淮的，现在情况紧急，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到时候他再去偷偷地补一本给石淮就行了。 江照目不斜视地看着向下的水流，心里也随之打起了漩涡。 这下要是石淮知道了，该更生气了吧？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如果这时候被经纪人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按照合约，他可能要赔很多钱，而且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公司雪藏了。 江照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打开门，朝着外面的两人笑了笑，“好了。” 。 石淮开车回到Z城的时候已经是早高峰了，他在高速上慢慢吞吞地挪了半天才回到家。一晚上没睡的后遗症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显现出来，他的眼前一片昏花，差点没站稳跌进去。 在摔倒前的最后一秒，石淮扶住了玄关的柜子，撑着墙走到了床边，然后把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床里。 衣服也不想换了，裤子也不想脱，石淮只觉得自己累得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不仅仅是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之后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理上的疲惫，有种连大脑里的神经纤维都一下被抽空的感觉。 还好今天是他轮休的日子，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手机一关，石淮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全身都冷飕飕的，喉咙有把火在烧不说，头还疼得厉害，碰一碰额头都觉得指尖要烧起来了。 石淮撑着上身坐起来一点，发现自己还是穿着外套裤子，连被子都没盖，再加上累了一晚上，他这个不太好使的身体开始抗议了。 石淮轻轻地叹了口气，撑着手脚去厨房倒了杯水，家里的药箱一直是江照保管的，他生病也都是江照照顾他，现在江照不在，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药箱，温度计也不知道在哪儿，干脆放弃，把水一口喝完之后又抖抖索索地进了房间，暖气开足，衣服全脱了之后钻进被子里睡觉。 但是这样一点都不抵用，石淮这个人，没什么王子的命，偏偏一身王子的毛病，生病了就特别不容易好，这次发烧来得又快又急，他这样憋着指望自然退烧，只让整个人越来越难受，却一点都没有退下去的迹象。 生病的时候心理脆弱，他便更加怨恨江照——都是要走的，当初又干嘛来呢？这样闯入他的生活，抽离的时候害得他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一直到半夜，石淮终于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准备爬起来去医院。 好巧不巧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石淮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捞过手机，“喂”了一声。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会接起来，声音磕巴了一下，“石、石老大？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石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屏幕，哦，原来不是电话，是微信语音啊。 “世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也没有啦……”袁世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看您一直没有回消息，怕您把我拉黑了，就打一个试试……” “……”石淮揉了揉额头。 “那、那个，你是不舒服吗，声音听起来好虚弱。”袁世昀似乎是想拉近一点距离，突然就没有再说“您”了，语气也比刚刚熟稔了许多。 石淮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觉得自己软弱得要死，抓住谁都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对，我生病了，准备去医院。” 袁世昀突然没了声音。 石淮在心里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的那头突然就响起了小男孩有点怯怯的话，“您一个人住吗？我来陪您去医院好不好？” “……” 石淮把地址发过去之后，袁世昀到得很快，他闭了一下眼睛的功夫，人已经在外面按门铃了。他实在是没力气出去给他开门了，便把密码用微信发给了他，几秒后，只听“咔嗒”一声，袁世昀已经推门进来了。 “老大……” 石淮轻轻地“哼”了一声。 袁世昀顺着声音找到了房间，看到他整张脸烧得通红，别的地方又白得吓人，嘴唇也干得不得了，一副快要死过去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老大！” 小男孩也顾不上紧张了，伸手摸了一下石淮的额头，烫的不像样，“走，我们去医院。” 袁世昀虽然人看起来比较怯懦，身高倒是跟石淮不相上下，体格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他用力一拉，差点要把石淮的手臂拉脱臼。 石淮“嘶”了一声，人却没动，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 袁世昀也看出来了，凑到他旁边，对着他耳朵开口道：“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烧得太严重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石淮摇了摇头，他刚刚折腾了这一下，连着连蓄积起来的、去医院的力气都没了，只想睡个昏天黑地。 袁世昀说了半天他都不为所动，他也没办法了，盯着石淮看了一会儿，跑出去拿了水进来喂他喝了，然后又把冰冰凉的毛巾敷在他头上，再给他压好了被子。 “那我去给你买药，你先休息一会儿。” 袁世昀的速度很快，打车找到了二十四小时的药店，买了一大堆药还有体温计，再打车回到了石淮家。 冰毛巾已经不冰了，盖在头上湿湿的也不舒服，石淮已经把它扔到了一边，袁世昀看到了，马上又去把毛巾拿冷水冲了一下，裹了两块冰进去，继续给他物理降温。 “来，量个体温……三十九度四，真的不去医院吗？” 石淮摇了摇头。 袁世昀叹了口气，拿了退烧药给他喂了下去，“那你多喝点水。” 药起效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石淮就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眯着眼就睡了下去，朦朦胧胧中只感觉有人给他换了好几次头上的毛巾，每一次都是冰冰凉凉的，让人觉得舒服得紧。 像是江照在时那样贴心。 石淮烧了一晚上，袁世昀就陪了一晚上，一直到早上六点多的时候，他才算完全退了烧。袁世昀松了口气，开了一点点窗，让空气流动一些，然后给他盖好了被子，自己坐在墙边眯着眼睡着了。 到十一点多的时候，石淮才彻底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是袁世昀坐在旁边的身影，他被吓了一大跳，几乎是蹦了起来，差点就要上去揍人了，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停下了动作。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重回了他混沌的脑海，石淮只觉得……心情复杂。 因为他在床上的动作太大，袁世昀听到声音也被惊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到石淮半坐着，立马跑过来把他按进被子里，“你现在还不能吹风！” 石淮的表情还保持着刚才的复杂，“……谢谢你。” 袁世昀的动作顿了一下，扭过头去，看不到表情，语气却显得很轻松，“没事的老大，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心里感激不尽。” 石淮正想说我教了你什么啊，就看到袁世昀已经拿着空了的水杯走了出去。他盯着袁世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挣扎，拿着衣服去厕所洗澡了。 发了一晚上的烧，空调还开得这么热，他只觉得全身黏腻得不得了，难受得不行。 袁世昀回到房间的时候，石淮人已经不见了，但是厕所有水声响起，他也猜到他应该是忍不住去洗澡了，便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给石淮抖了抖被子。 石淮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袁世昀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是屏幕上那三个硕大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亲爱的2”。 谁是他的亲爱的呢？他都有亲爱的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呢？ 一瞬之间袁世昀的脑子里跑过一万个想法，电话还在继续响，有种死不罢休的感觉。袁世昀挣扎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接了起来。 江照听到电话里这个陌生的声音，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你是谁？！石淮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接石淮的手机？！” 他好不容易找出这支很久不用的手机，想试试看石淮有没有把他这个号拉黑，居然是陌生男人接的电话？！ 江照只觉得血液逆行，昨天刚打完钢板的腿一下子疼得像是要截肢去才行。 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一下，声音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那个，石淮在洗澡……” 江照直接把手机砸到了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6.第六章 第6章 石淮就是这时候走出来的，看到袁世昀一脸紧张，拿着什么东西手足无措的模样，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袁世昀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蹦起来，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一副小学生即将挨训的表情，但是在石淮的眼神下没坚持几秒就全都交代了，“对不起，我刚刚接了你一个电话，因为它一直响……” 石淮也没说什么，“嗯”了一声，从袁世昀手上拿过自己的手机，随手翻了两下。 江照的电话……他冷笑了一声，把他这个号也拉进了黑名单，“做得好。” “啊……啊？” 石淮挥了挥手，也没再说什么，“辛苦你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虽然袁世昀应该是故意的，但是如果能让江照误会，然后松口离婚的话，阴错阳差地让两个人都死心，也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袁世昀反复确认了一下石淮的脸色，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听电话里人的语气，应该是爱人之类的关系，但是又像是纠缠不清的前男友，总之只要石淮的态度还可以，那他就还有希望。 另一边，江照的手机在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巨大的动静把外面的助理给引了过来，“江哥？出什么事了吗？” 江照的手还是抖的，脸色铁青，吓人的不得了，把小助理给吓得后退了两步。 “江、江哥？” 江照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憋字，“我没事……罗锐，给我去买机票，我要回Z城！” 小助理惊呆了，“啊？江哥，你这个腿，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赵大哥不会让你出院的吧……” “那就买周末最早的那一班……不用了！你开车！我们周五晚上出院就马上回去！” 罗锐搞不懂自己跟的这个艺人出了什么事，江照素来温柔，但是最近脾气突然变得反复无常起来，老是会露出一些有点狰狞的表情。他想想又想不起来网上最近有没有黑江照的言论，只当他是每个月心情不佳的时候到了，也不敢去说什么话招惹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江照这次骨折算得上是伤筋动骨，要恢复就得两个月，复健完成总得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里他肯定是要在家里养着的，现在剧组只能先略过他，把其他人的戏份集中起来拍。但是江照是男主角，脱离他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到能脱离拐杖走路之后就要马上进组去补落下的戏份。 这件事其实涉及到赔偿，但是谁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江照自己不小心才摔下去的，还是因为阳台的栏杆年久失修，导演又是以后还指望着继续合作的，经纪人赵铭带着公司的法务团队跟剧组还有投资人已经开了个会，决定还是协商解决。 等他回到医院，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江照发了一整天的疯，先是把手机砸了吵着要回Z城，然后又搞什么绝食，还要拿医院的电话给别人打电话，反反复复打了一下午，接不通就说是医院的信号不好。 赵铭头痛得要命，在电梯里捂着脑袋不想上楼，“最近江照是什么情况啊？脾气怎么变了这么多？以前就算装也装得温柔好说话啊，摔了个跤把脑子摔坏了？” 小助理罗锐也表示迷茫，“是又出了什么不好的新闻吗？” 否则这心情差简直差得毫无道理——要说是因为要休息一阵跌损人气的话，江照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赵铭揉了揉眼睛，“算了，别管他，你盯着他一点。” 江照还不知道自己苦心营造的人设已经一朝崩塌，他的脑子里正在狂风骇浪，一个有点小心翼翼的声音炸得他理智全无。 石淮这是出轨了吗？趁他不在家的时候？ 他原本是抱着剪了结婚证之后非常歉疚的心情想打电话给石淮好好说话的，谁知道就被别人接了……这么早的时间，还洗澡，还帮忙接电话，一看就是很亲密的人吧？在一起住了一晚上吧？ 江照到底是文艺工作者，看了这么多的剧本，脑补能力完全是顶级的，直接给自己脑补了一出绿帽情节，把自己气得快要疯魔。 赵铭进病房的时候，江照正打算下床撑着拐杖练习走路去。 “别动！”赵铭大喊了一声，快步跑过来，扶住江照，“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小心点啊你这个腿……” 江照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我坐不住了……” “多动症？”赵铭颇有点不明所以，“那我给你拿个电脑过来玩玩吧，医生说你还不能忙着下地，要再修复修复。” 江照有苦说不出来，只能被赵铭盯着、一点点坐回去，他恨恨地锤了一下病床。 因为媒体的大肆报道，江照周五出院的时候引来了不少粉丝围医院，还有举牌子祝早日康复之类的，还好是私立医院，安保设施非常全面，挡着没有让这些粉丝冲进来。赵铭从公司叫来了五六个保安，开了两辆车，带着江照从人少一点的侧门走了。 “现在就回Z市？要不先这边住一阵吧？” S市也有他们公司的房产，江照自己在这边也投资了一套小房子，空关了没一阵，已经升值了二十来万了，赵铭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想着让他在这边先住几个礼拜，复诊也能方便一点，晚点再回Z市。 江照紧紧地抿着唇，一点都没有犹豫，“现在就走。” 赵铭看他这么坚决，叹了口气，“那让小罗陪你住两天吧，家里阿姨也在，不行的话我再请两个陪护。” “不用了，我……我一个人住就行。” “那怎么行！到时候恢复不好，你膝盖不想要了？” 江照憋了一口气想据理力争，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本来就不符合常理，他根本没有办法告诉赵铭石淮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回他跟石淮的那个家了。 而且赵铭看到过石淮的身份证，说不定已经记住了石淮的名字，他腿脚不便的时期似乎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照非常气馁。 说实话，他之前也想过把石淮的存在告诉赵铭，但是不说赵铭会怎么样，就是公司也不可能会接受他这样的行为。江照现在是标准的上升期，他的起点很高，拿了很多演员也许一辈子都拿不到的影帝，更要小心维护自己这段星途，要走得比别人更谨慎，每一个戏、每个广告都要三思后行才可以，不能给人抓住一点点的话柄。 现在公司倾其所有在捧他、把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往他身上砸，希望他除了官方的认可之外，还有能达到与之相配的热度，他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一样，走得小心翼翼不说，身上还挂着无数员工的指望和期待，如果他崩了，那掉下来的就不只他一个人，有可能是整个公司了。 江照从没想过放弃演员这条路，虽然他是后来才入的行，但是他是真正的喜欢演戏，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 他本来以为石淮能理解的。 江照撑着脖子，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人生一片迷乱，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 石淮第三次被点了名，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酒店每周都会有管理例会，每天早上还有部门例会，从早上的管理例会上，总监就点了他两次名，让他解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餐饮部的每日部门例会上还被点名起来。 总监这种行为本身就违反常态，他已经算是行政管理级别的高层，餐饮部的大小事情都是石淮说了算的，一般他就是听听就过去了，很少会这么主动地三番两次发言的。 石淮解释完前几天的营业额波动原因之后，坐下来撑着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这个外国佬。 盯着敲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他便开始走神，偷偷地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的呢？好像是总经理离开酒店之后没几天。 难道是上面出了什么意思，让这总监紧张起来了，所以开始忍不住要针对他了？ 石淮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让这些老外关注的点。他自认在这个酒店已经升到头了，也没有再一步往上爬的意思，平时对这几个领导也是恭恭敬敬的，他在职期间餐饮部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到底有什么好关注他的呢？ 一直到例会开完，石淮还没想明白，便去买了星巴克，跑到销售部去找他们那个副经理。 副经理是本地人，又是干销售的，素来消息最灵通，跟石淮还是同一时期进酒店的人，虽然比石淮升得满了一步，但是两人关系还是很好的。 “啊，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我是听说……总经理要换人了。” 石淮顿了一下，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了。 7.第七章 第7章 这是一个机会？还是一个灾难？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平级调动？ 石淮全身的血液一瞬之间被点燃了，他浸淫此道多年，对这种消息有种非人的敏感度。这种集团旗下的顶尖五星级酒店换总经理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等同于打乱了整个内部的权利体系，特别是在现任没有错处的情况下，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集团里的斗争影响到了这边，总经理一派背后的老大被斗下了位。 石淮本身只是一个小小的、华东区分店的部门经理而已，集团的事情太过于遥远，不是他能力范围的事情，但是当他们斗出了结果，决定把这家酒店的总经理换掉的话，这就会影响到他了。他是没有野心，但是也不想死于党派的倾轧，更不想因为站队错误而被换血换掉。 “谢谢啊，改天一起喝酒。”石淮朝着副经理笑了笑，比划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那副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我看好你，发达了别忘了兄弟。” “别说了，我们能做什么呀，都是上头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石淮敲了一下他的背，把他语气里的试探简简单单地应付了回去。 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好做的——石淮只能用总监的态度来判断现在的进程，消息外面肯定是已经有了，但是他也没办法出去打探，人多嘴杂的，多问一句说不定就被人记上了，到时候怎么传进酒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石淮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强的了，就是演技特别好，可能是耳晕目染了江照的技能，就算是让他做临场反应，他也能做到完美无缺。 而且，现在也不用着急，他的私人事情还没处理干净，心思被分散了，反倒是容易出差错。 想到这儿，石淮趁着吃饭时间拿手机搜索了一下江照，盘算着他这个腿什么时候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去把婚给离了。 微博上没什么新的消息，有关他的伤情最新的还是两天前江照出院的新闻，石淮换了个关键字，把“受伤”两个字给去了，直接搜了江照。 最新一条热门微博是二十分钟前发的，是一个大众投票的结果，说“最不希望他/她结婚/恋爱的艺人”是谁，投票排名第一的就是江照，底下的留言也是非常一致。 “江照恋爱我就马上脱粉！好好学习了！” “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千万不要结婚啊！至少得在我结婚之前吧！” “有个GAY同事说，江哥这种长相最受GAY的喜欢，他们圈子里喜欢江哥的人也不少。天哪，我不能接受任何人跟江哥有关系啊，男的也不行！” “希望江照多演一些剧情片，不要再接感情戏了！看了心碎QAQ” “……” 石淮一路拉到了底，看完所有的留言之后，嗤笑了一声。 看来江照还是够未雨绸缪的，知道自己不能爆绯闻爆恋爱，当时要是两人公开的话，他今天就没有这么多死忠的女友粉男友粉了。 但是这对于石淮来说未免太过于不公平了，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婚姻情况，也拒绝过不少男人女人的追求，凭什么江照就能好好地做个黄金单身汉呢？就因为他是艺人？他是明星？他粉丝多？ 可是在一段感情之中，哪有什么职业和身份的分别啊，对石淮来说，他只是爱人而已，而且还是逐渐在忽视自己的爱人。 这样的爱人，不要也罢了，留着徒增烦恼伤心。 因为之前的那一周轮休日石淮直接生病生过去了，房产公司给他打电话说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他也没时间去看，正好趁着这一周的休息日打算去看房子。如果合适的话，他这周就请一天假搬家，正好也避一避酒店的风头。 自从那天袁世昀来照顾完他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拉进了很多，连带着称呼都变了，石淮感觉到小男孩的意思，但是他不说，他也不能自己就去自作多情地拒绝，所以只能这样干耗着。 毕竟袁世昀的位置摆得非常正，让人挑不出问题来。 “石哥，你这周休息天做什么呀？” 石淮在看新闻，隔了好久才看到的消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想从实习生公寓搬出来自己租房子住，我睡眠不是很好[可怜]，但是这边我也不熟，想跟你参考一下。” 石淮愣了一下，“你也要换房子？” “石哥你也要换吗？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袁世昀高兴得不得了，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来。 可能这就是天意——石淮无可奈何地心想，要是真有缘分也未尝不能试试，可是两个零能有什么未来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袁世昀一早就跑来找他了，还给他带了桂满楼的早饭，石淮没办法，只能开着车跟袁世昀一起去房地产公司。 就算是当今社会，社会风气已经开放到可以同性结婚了，路上也有手拉手逛街的同性恋人的情况下，石淮还是觉得跟男的一起逛街很别扭——江照是没这个爱好的，两个人都不喜欢逛街，约会就是直奔目的地，看电影就直接去电影院，吃饭就去饭店，手拉着手一起兜马路倒是真的没有干过。 但是比起一起逛街，更尴尬的就是两个大男人一起去看房子。 接待的租赁小姑娘眼神都不太对劲了，石淮到底还是尴尬地解释了一下，“我之前打电话来问过的，你们经理说今天会带我去看，这个男生，”他指了指袁世昀，扭过头看他，“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给他们说一下。” 袁世昀也不客气，往前走了一步，轻声细语地说道：“离酒店比较近的地方就好，骑车二十分钟能到的，有没有地铁站不要紧。旁边要有菜市场超市之类的地方。单间或者一居室都可以，房间要稍微新一点，老公房的话小区要干净一点。” 石淮在旁边听了想笑，“你这个要求可不低啊，实习工资够花吗？” 酒店的实习生本身就是对口专业送进来历练的，实习工资特别少，比别的行业实习生要少掉一半都不止，因为学校方还要抽成，拿到实习生手上那真是纯粹的“意思意思”。 石淮也是那样过来的，自然心中有数，他们这个行业，说起来光鲜亮丽的，实际上在从业的前三年、甚至前五年，工资都是很低的，要一直做到管理层，至少也是经理级别的工资才算是可观了。 当然像石淮这种大部门经理那工资就要比别的行业都多得多了，但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是走不到这里的，停留在经理或者副经理的等级，到年纪到了之后就转行或者转职了。 他们酒店的地理位置很好，铁铁的市中心，还是正对着景区，附近的房子都不便宜。袁世昀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不要紧的。” 那石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任由人家小姑娘做生意，给他介绍了几套，“……除了最后一套，前面都是整租，最后一套是因为新房子，面积比较大，两室两厅，其中一间已经有人租掉了，还剩一间，价钱和前面也差不多的。” 袁世昀犹豫不决，那小姑娘也特别有眼力见儿，“那我们的员工带两位去看看吧，实地比较一下。” 石淮没意见，袁世昀自然也同意，默默地跟在石淮身后，坐上了小哥的车。 那小哥看起来就是一直出外勤的，很会说话，一路上就把给石淮看的那套房子从头到尾地介绍了一番，“两室一厅，全新的房子，原来的房东买来装修好之后就出国了，也不愿意分出来给人合租，所以就一直空着。石先生您是几个人一起住啊？” 石淮的手指顿了一下，“我一个人。” “那很舒服的，您可以把另一间房间做书房，采光很好，很适合看书休息……” 袁世昀看着石淮有点走神的表情，突然开口道：“石哥，要不我们一起租吧？” “……啊？” 。 江照一直在床上硬生生地躺了七八天，然后才被允许撑着拐杖下地。 到底是年轻恢复能力好，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已经同意让他开始做简单的复健动作了，看剧本的时候做一些高抬腿之类的。 “33，34，35……” 江照看了罗锐一眼，腿突然不动了，“罗锐。” “啊？怎么啦江哥？是不舒服吗？” 江照把平板扔到一边，“过两天你就回去吧，这么多天陪着我，也辛苦你了。” 罗锐愣了一下，“不行啊江哥，你撑着拐杖多不方便啊，摔跤了就完了。” 江照咬着牙，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我又不出门，你放心吧，到时候我跟赵哥说一声，你就先回去吧，你这样看着我，我总觉得自己跟残废了似的。” 罗锐顿时非常纠结。 虽然要照顾艺人的生活，但是艺人的心情似乎也应该考虑到。江照已经恢复正常好几天了，难道自己在这里真的会刺激到他吗？因为他觉得生活不能自理，又会开始发疯吗？ 江照已经等不及了，这么些天，都不知道石淮……他不想再想，干脆地拿起手机，“我一会儿就给赵哥打电话。” 8.第八章 第8章 江照一招心里不舒服，成功把罗锐赶回了家，只剩下家政阿姨帮忙。他住的这套房间也是公司安排的宿舍，为了保护他的私人房产地址不被记者和粉丝找到，平时有拍摄的时候都会让他尽量住在这里。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江照和石淮见面的频率会越来越低。 江照从来没有过分手离婚的想法，只觉得平时不见面反而是保护两个人的方式，保护他的事业的同时，也避免石淮的生活曝光而陷入混乱之中。 现在情况紧急，江照也顾不得别的了，只想快点避开罗锐和赵铭，去找石淮说个明白。罗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撑着拐杖出了门。天色已晚，江照穿了个帽衫，找个了平光镜，喊了个滴滴专车等在停车场的电梯口，上车之后让司机围着小区绕了一圈才马不停蹄地往他和石淮的家赶去。 江照对石淮的休息时间摸得很准，石淮一般的轮休日是周二周三，万一今天突然有事换休了，一般十点也能到家了，他还可以先洗个澡等着他。 到了他们家，里面静悄悄的，玄关门口放着一双拖鞋，是石淮经常穿的。江照拄着拐杖不方便拿东西，便穿了石淮的鞋，一蹦一跳地进了门。 平时石淮很少做家务，他虽然是做服务行业出身的，自己倒是不太会收拾，只要江照在，江照就会把所有的家务全部包揽下来，最多就把扫地之类简单的事情留给石淮动动手。 等到江照出名之后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了之后，本来说是给石淮请个阿姨，石淮没要，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弄的。 江照打量了一下房间，还是很干净的，也就沙发上扔了几件换下来的衣物，看起来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习惯性地就想去拿，突然意识到自己拄着拐杖不方便做事，只好收到一边，自己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石淮。 一直到九点多，门口才传来了动静。 江照有点激动，蹦跶起来拄着拐杖就想去迎接，结果人还没转出去，先听到了玄关外面说话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石哥，把你裤子都弄脏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江照仔细想了想，没想到是谁，只觉得最近一定有听到过。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听了很多年的男声，“没事，你先坐一会儿吧，我换好衣服送你……” 江照一瞬间怒火攻心，直接上了头，也不在乎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爆吓一声，“你们做了什么！？” 袁世昀站在门外正打算换鞋，听到这声音，吓了一大跳，表情一下子有点惊恐，“石……石哥，你家有人啊？” 石淮已经听出了江照的声音，“嗯”了一声，转过身挡住袁世昀不想让江照看到他，卡着玄关侧边的视线死角，朝着袁世昀笑了一下，“没事，我一个朋友，你先回去吧，不好意思不能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袁世昀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很听话地转身下楼了。 一直到江照成功跳出来的时候，石淮已经关上了大门，靠在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又想来拿我身份证？还是拿我的银/行/卡？” 江照本身比石淮高了一些，但是他拄着拐杖，脸上的表情又有点着急，气势硬生生地被石淮压了下去。他颇有点气急败坏，“石淮，你给我戴绿帽子了？” 要不是他回来了，岂不是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石淮冷笑了一声，“你这样以为也可以，那能爽快离婚了吗？” 江照没想到石淮这次坚决成这样，甚至连备胎都已经找好了，丢了拐杖就想上来抓他——其实石淮性取向真的完全是被江照带歪的，也不能说是被掰弯，至少是由江照激发出来的，刚恋爱的时候江照还有过很浪漫的想法，觉得石淮可能并不是说单纯地喜欢男生或者是女生，只是因为喜欢他而已，因为他是江照。 哪想到这才吵架没多久，石淮转头就又找了个男的来。不管是气他也好，怎么样也好……这就打破了江照的浪漫期待，证明他并不是石淮的那个唯一。 江照真的太生气了，一时之间没有把握好平衡，石淮又眼疾手快地闪开了没让他抓到，江照没借力点就直直地朝地上摔了下去。 石淮注意到他摔下去的时候已经后悔了，他也是被江照激怒了，居然忘了他腿上有伤，再去扶他已经来不及，只能伸手去接他。 江照一个一百六十来斤的大男人，摔下来那一下的力只靠石淮的两只手臂根本挡不住，反倒带着他一起摔了下去。 两个人“嘭”一声就一块儿砸地上了，江照还算好，最后还用手挡了一下，石淮被带下去的时候没地儿借力，一边的手臂直接砸到地上，登时有种骨头都断掉了的感觉。 江照看到石淮一脸痛苦的表情，立马就慌了，撑着想爬起来给他检查伤势，但是又动不开手脚，反倒是在石淮身上上上下下地蹭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石淮先忍不了了，直接用那只没撞到的手把他整个人拨到了一边去。 石淮爬起来检查了一下手臂，剧痛了一阵过后，动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了，他稍微前后摆动了一下，感觉应该没有骨折，这才松了口气。 他已经看好了房子马上要搬家，而且最近又是酒店的营业旺季，要真骨折了麻烦事太多了，假也不好请，没事就最好了。 石淮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江照，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让他撑着自己的肩膀跳到沙发上坐下。 “一会儿叫你助理来接你。” “石淮！” 石淮本来都已经转身准备进房间了，江照一声厉喝让他止住了脚步，站在走廊边远远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石头哥，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江照在石淮面前那绝对是能屈能伸的类型，该装可怜的时候绝不含糊，眼眶霎时间就红了，也不知道是演技还是真情实感的伤心。 “石头哥”这个称呼也是两人之间的情趣。石淮在床/事上虽然是受方，年纪却是比江照大两岁的，在床上的时候江照一声一声地喊哥就特别带感。 但是这时候喊起来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石淮皱了皱眉，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得远远的，一副不想靠近他的模样，“我也想跟你好好谈谈，那你先说吧。” 江照深吸了一口气，“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那句话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时我们一个情节卡了十来遍，整个剧组都比较暴躁……” 石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并不是因为你那句话才要离婚的。” 可能只是一根□□，但是这个想法的契机是在一天一天中日渐产生的。石淮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恋家的人，工作时间激情满满，实际上当初往上爬的原因也是为了能跟江照有更好更优越的生活条件，他的内心是希望能和爱人一起浪漫永恒。 而显然，江照已经心不在此，两人就算死撑着也是同床异梦，话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那是为什么呢？” 石淮都要被江照逗笑了，“江照，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我们俩之间的问题吗？” “……”说实话，他并没有发现。江照的想法非常简单，我爱你你爱我不就完事儿了么，互相喜欢着，还能有什么问题呢，“你不喜欢我了吗？移情别恋了？我不准。” “江照，你怎么能到现在还这么小孩子呢？婚姻关系并不是你想象得这么简单，如果你觉得这样都没问题的话，我只能说，之前那些年，是我高看你了。”石淮终于动了气，气江照居然能在他这么生气的点上无知无觉的。 江照皱着他好看秀气的眉毛，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石头哥，我不管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改，我改可以吗？” “……那如果我说，让你放弃娱乐圈的事业呢，你愿意吗？” “……” 石淮冷笑了一声，“那就没有别的了，你就当我这个人害怕孤单吧，离了婚，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你也不用怕我们俩的关系曝光了。” 江照眼睁睁地看着石淮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门，满腔的气无处可发，只能狠狠地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 他能说什么呢——他还什么都没做呢，石淮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 江照想不明白，当时他去拍戏的时候石淮不是很支持的吗？这才过了没两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为什么他要在事业和爱人之间做出选择？ 还没等他再做什么，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江照本来想之间关机，一看是赵铭，他手一滑就接了起来。 “江照你人在哪里？有狗仔跟着你过去了，照片都发到公司来了！” 9.第九章 第9章 江照当即就急了，这里可是他跟石淮的联名房产，要是被查出来那就再也说不清楚了，“怎么会的？我来的时候没人跟着啊。”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通知了狗仔过来跟拍，准备堵着你出来，你现在的地址给我，我马上来找你。”赵铭这时候也知道不说废话了，不然按照他的性格，肯定得先说一顿“腿伤还跑出去，想死啊！”之类的话。 江照只觉得嘴唇有点干，声音也有点发涩，“……什么照片传到公司了？” “你上车的照片！不然我们怎么能知道你出去了呢！还好已经拦下来了，不然一会儿的热搜就是‘江照残疾’了！” 这才不是最恐怖的呢。 江照苦笑了一下，知道还没被拍到什么更恐怖的，也松了口气，“没事，你过来不就证明我真的在这里了吗？这是我私下买的房子，暂时还不能暴露出来，这几天我也不会出门的，过个一两个礼拜，门口那些人应该就会感觉到蹲错了，就走了。” 赵铭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刚刚太着急了，忘记江照现在腿脚不便不会每天出门了，等到他能出门的时候那些闻风而动的狗仔估计早就撤了去蹲更有价值的事情了，“那你先把地址告诉我，万一有个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江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边也有照顾我的人，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今天也累了。”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完全无视了赵铭最后的咆哮。 江照丢开手机，眼神死死地锁着卧室的房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做了决定，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自己身上，直直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石淮晚上走出来倒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江照这么大个子的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躺在三人沙发上，一只脚姿势奇怪地半曲着，另一只伤腿不能折，小腿以下都搭在沙发外面，没处借力只能靠着旁边的茶几边。一半的外套盖在他的肚子上，另一半都滑到了地上。 不得不承认的是，江照这个苦肉计非常成功，就算石淮心里很清楚，他只是因为不敢把助理叫过来才在这里睡的，可能顺便还有卖个苦肉计的意思，但是他这样看着还是心软了，也不是优柔寡断，就是单纯对一个伤患的心软而已。 石淮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江照，语气有点冷硬，“起来，去客房睡，着凉了我没空照顾你。” 江照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听到石淮的声音就习惯性地撒娇，“石头哥……几点啦你要去上班了吗……” 石淮看着他的小动作——其实每次江照被吵醒都是这样的小动作，伸懒腰、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但是因为这到底是沙发，看他这样动两下就要摔下去了，石淮不得已只好伸手按住他的人，“起来。” 被石淮这样一按，江照一点点清醒了过来，“几点了？” “一点。你不要睡在这里，我不想花时间来照顾你。” 江照的心像是被划了一道口子，只有黑色的脓血在一点点往外渗，但是他的表情还是尽量轻松，“好，我马上进去。” 石淮怎么能看不出他那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假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扭过了头不再看他，等听到他撑着拐杖站起来之后，石淮就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快步回到了主卧，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江照：“……” 客卧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人了，当时两人买第一套房子的时候，装修都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细节都是他们俩慢慢地挑出来的。后来两个人都赚了钱，就把那套小房子租给一对小情侣了，两人则是搬到了现在住的富人区来。这时候石淮和江照都在事业的上升期，又已经领证很久了，都没有当时小情侣一起逛家居市场那种甜蜜恩爱的时间和心境了，江照就让装修公司按照原本那套小房子的风格装了这里，又去买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家具来。 这个客房从床单到窗帘都是两人一起挑的，当时是说给加班晚回家的那个人睡，新房子也复原了原本的物件，江照睡下去的时候，心情却有点微妙。 有点心酸，又有点难过。 他好像一下子就有点懂石淮为什么会闹着要离婚了。 不是不爱了，是没那么爱了——爱情消散的原因也很简单，就算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但是不是原来那个味道，就是不一样的了。 所以石淮才会问他愿不愿意放弃艺人的身份，应该就是想找回原来的那种感觉。 江照躺在床上很久没有睡着，他就是在回忆这几年的生活，要说最幸福的时间还是两个人恋爱后期到领证之后那段日子，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前跑，一切都有奔头，美好和幸福仿佛唾手可得，有爱人陪在身边、日子也肉眼可见地在变好。 但是到了真的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幸福感反倒是降低了。 两个人再也没有时间打着电话黏黏腻腻地凑在一块儿，你担心我一下我担心你一下，背开老板、用几分钟的时间互相抚慰对方的疲惫。这种感觉再也没有了。 江照到底还是吃不消，思考到将近凌晨三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没有那么沉，江照在梦里梦到的都是石淮那种冷淡的眼神，还有头也不回的背影，他跟着石淮拼命往前跑，想要试图拉住他的手腕，却怎么都追不上他的步伐。明明江照更高腿更长一些，偏偏像是中了魔障一样，那两米的距离，任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也跨不上去。 江照一下被惊醒了。 梦里的追逐太过于真实，导致他醒来之后全身酸痛，连带着打了石膏的伤腿都隐隐作痛。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江照好久没有睡这么长的时间，事实上自从他出道之后，一天睡三四个小时都是常事，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习惯性搜了一下微博，又看了一眼自己名字的超级话题，确定没什么新闻之后，才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去摸旁边的拐杖，然后开门出去。 石淮不在家，但是那个上班不离身的公文包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没有拿，应该只是暂时出去了一下而已。 江照洗漱了之后去冰箱里翻了一片面包，然后一跳一跳地转了一圈。 石淮没有锁主卧的房门，江照就推进去看了一眼，谁知道里面的场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地上扔了两三个行李箱，开着的行李箱里丢了不少石淮的衣服，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江照没法蹲下来，只好站在远远地看了一下，他这几个行李箱完全不是出门旅游的装备，完全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的意思。 石淮要搬走？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江照当场就脸色煞白，表情都变了。 他昨天在琢磨出一个线头来，还没想好要怎么整理，石淮似乎就已经要把他整理的机会都给夺走去了。这一搬走，他还能找得到石淮吗？他还有机会吗？ 江照咬着牙，从旁边拖了个凳子过来，然后弯腰把石淮的衣服一件件收起来叠好。 石淮进来的时候，江照已经把他的行李箱都清空了，东西都放回了原位，只剩下最后一个箱子，江照正费力地弯着腰在开，因为膝盖绑了石膏不能弯曲的原因，他这个动作看起来尤为艰难。 石淮深深地叹一口气，“江照。” 江照太专注了，没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被这么一喊，惊得抖了一下，连着手上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石淮走过去捡起来，然后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房租我已经付掉了，下周就会搬出去。” “石头哥……” “江照，你不用做这些——从前你都没有卑躬屈膝过，如果现在你要这样的话，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 “石淮，我真的、真的特别爱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至少不要搬走，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江照睁大了眼睛看着石淮，漂亮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难过。 石淮扭过头去不看他，“我想过了，现在去离婚应该对你很麻烦吧，等我安排好了会来通知你的。”他也闭口不谈江照的挽留，直接把话题转掉了。 江照很擅长说情话，却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石淮这样的人，说是硬性子，他又心软又好脾气，说是软性子，偏偏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算是软硬不吃的麻烦人了。江照本来也很喜欢他这样的小性子，觉得正好能跟自己互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有些怨恨石淮的软硬不吃了。 他垂着头，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憋出了一句“好”。 “……但是，这一周你陪我住在这里吧，楼下可能有狗仔在蹲我，我暂时不能出去。放心，我睡客房，也不会麻烦你的。” “等我腿好了，我们就去……离婚。” 10.第十章 第10章 石淮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是也没反对，就这样默认了下来。住一个礼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个人又不睡一间房间，江照现在也能自己慢慢地撑着拐杖走路，不需要麻烦他，就当室友就行了。 比起给江照纠缠不清的机会，这种方式温和多了，而且也算是省了石淮再劝他的功夫。 江照虽然出不了门，石淮还是得去上班，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精神，他还是买了不少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虽然不可能再倒贴着去给江照准备什么，但是至少让他不至于饿死在家里。江照的厨艺水平石淮根本比不上，也无需他担心了。 等到了酒店的更衣室，石淮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天袁世昀在他家门口，会不会把江照认出来了？ 虽然石淮本人并不关注娱乐圈，对于江照这样的大明星，要不是他爱人，他估计也不太可能知道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江照在新一代中确实很红很红，袁世昀这样的年纪，保不准看过他的剧他的综艺之类的…… 都快要离婚了，石淮是真的不想再生事端了。虽然这段日子认识下来，他觉得袁世昀这小孩也不是多事的类型，万一真的认出来、不小心说漏嘴了，他是觉得很麻烦了。 石淮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正巧袁世昀就从另一头绕了出来，看到之后满脸惊喜，“石哥！……不是，MR.SHI，早上好！”因为是在酒店里，袁世昀和石淮还是上下级的关系，这点他拎得很清，不想给人他在抱大腿凑关系的感觉，也不想让别人误会石淮。 袁世昀的表情虽然高兴，但是眉眼之间总是难免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石淮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微笑道：“早上好，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这是他每天遇到同事的惯用开场白，虽然没有老外那种说起来热情洋溢的感觉，但是他的语气自然真诚，也会让人感觉到亲切。 袁世昀笑得腼腆，“嗯嗯，挺好的，比宿舍的时候好多了。” 石淮这才想起来袁世昀已经看好了房子搬了过去，他当时虽然也定好了，但是被江照这一耽搁，又不能很快搬走了。 至少再拖一个星期……石淮叹了口气，一个星期后还不是他的休息日，又要往后拖两天了。 袁世昀小心地看着石淮的表情，跟在他身后半步左右的地方往外走，小声道：“MR.SHI，上次我提的建议，您看……” 石淮楞了一下，突然想了起来——眼看着都快要走到员工餐厅了，他也不想再跟袁世昀谈论非工作的私事，便丢下一句“下次再说”，快步走开了。 袁世昀看着石淮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变了，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有想过石淮这样优秀的人应该会有固定的伴侣，但是没想到是已经可以同居的关系，毕竟他表现出来的完全像是一个单身男士，甚至租房子也只考虑一个人居住。 那天在他家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要断了，所以石淮才想着搬家的吧？ 袁世昀手指无意识地扣了两下，直到有人拍了他的肩才回过神来，“嗨，在这儿干嘛呢？不去吃饭？”那同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了石淮正要转弯的背影，“咦？我发现你跟大BOSS关系挺好的啊？好几次看到你们俩说话了。” 袁世昀意犹未尽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到底还是沾了石淮的光，因为石淮跟他关系不错，所以他在部门里混得很好，一点都没有实习生刚来时隐隐约约被排挤的感觉。 石淮不知道袁世昀在想什么，他琢磨了一会儿，就觉得袁世昀应该不会认出那个声音是江照，就算认出来了，应该也不会往外处说，所以也没有再纠结。 要说跟袁世昀一起租房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他跟袁世昀根本认识没几天，就袁世昀对他这个态度，他也不能跟他一起住——石淮确定自己跟这个小男孩的交往只是非常正常的、好友之间的交往，没有给他什么错误的暗示。 两个零，他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石淮吃完饭回到办公室，跟NANCY打了个招呼，小姑娘看到他立马紧张地站了起来，“老……老板……” “嗯？”石淮的脚步定住了，“出什么事了？” NANCY看了一眼旁边工位上坐着的人，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餐饮部的办公室是一片敞开的区域，和其他的行政部门只靠着一面墙隔开，除了总监副总监还要石淮这个餐饮部经理有单独的办公室之外，其他人都坐在外面的敞开空间。 NANCY的职位是餐饮部秘书，旁边的小姑娘是餐饮部协调员，再远一些还有其他职级的人，就算大家都在看着电脑忙工作的样子，在这个环境下应该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 石淮看了一眼NANCY的表情，笑了起来，“NANCY，总监有跟你说明天要交的报表的事情吗？”她是隶属于餐饮部的秘书，并不只是石淮一个人的秘书，虽然主要为石淮打下手，但是偶尔两个老外也会交代事情给她。 NANCY愣了一下，“没有……” “那你过来吧，我跟你说一下，明天一早就要了。” 石淮冠冕堂皇地把NANCY带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怎么了？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NANCY皱着眉，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老大，你听说了吗，我们要换总经理了。” 石淮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在传，说是下个月就会空降下来，酒店内部应该都传遍了。” 这么大一个五星级酒店，自然有错综复杂的内部关系网，稍微混个两年基本就能打通自己的消息来源，石淮这个层级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底下的小虾米们也有，消息也不见得会比高层慢多少。 石淮盯着NANCY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换个大BOSS而已，对我们又没什么影响。” “不是，听他们说，这个总经理是我们副总监以前的学长……” 石淮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NANCY连这种事都能打听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事的，别担心了，去工作吧。” 等到NANCY开门走了，石淮才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小姑娘在担心什么，现在的餐饮部分帮非常明确，中餐厅的经理算是总监的嫡系，大堂吧和西餐厅都偏总监那边一点，room service算是他的人，他本人的站边又不明确，在之前那个总监走之前，他跟那个总监是明确的两个派系，然后那个总监走了，空降了现任总监，就变成了副总监和总监对立，他倒是成了中立的。 NANCY应该是在担心他——新总经理一换，餐饮部应该就是副总监的天下了，总监会渐渐地被削权，他这个时候如果不表忠，之后说不定也会被挤走。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也适用于职场。 石淮坐了一会儿，心里做了盘算。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都要做好准备，既然换总经理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那就干脆拼一下，说不定反倒能更进一步。 因为是餐饮业的淡季，石淮也没什么特别多的事情，每天都踩着点准时下班。 一回到家就看到江照半躺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他进来的声音，江照还扭过头来看他，“你回来啦？” 这种时候还这么亲切的招呼，实在是让人有些尴尬。石淮不知道怎么回答，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就算做是回应了。 江照却立马兴高采烈起来，“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因为不太方便，所以就做了简单的……” 石淮正在往房间走，听到他的话，往餐厅那边瞟了一眼，果然看到餐桌上放了几个菜，还有一个盛汤的小锅，端端正正地放在正中间。 江照也不在乎石淮有没有回应，他本来就是一个很能自说自话的人，等到石淮换完衣服走出来，江照已经盛好了饭坐在餐桌边，朝着他招手，“我弄了一整天呢，脚不方便是真的麻烦……” “没必要，明天别弄了。” 石淮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把江照给噎了个半死，好在他早就做好了要受打击的准备，顿了一会儿就又恢复了元气，“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今天赵铭给我接了个通告，让我去给电影唱主题曲，我记得你唱歌特别好听，当时我们两个人去KTV唱歌，唱了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声音都哑了……” 江照一副要回忆往昔的模样，石淮想到曾经，心里难免有些波动，但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就任他一个人在那儿说个没完。 “……第二天你还能睡一会儿，我早上第二节就有课，赶回学校之后都说不出话来，老师点到的时候我都没答上，直接整个人站了起来，结果还头晕眼花差点摔出去，把我们专业的人都给笑死了……” 江照说着说着，眼睛里突然有了泪光，不过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他低下了头，石淮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当时就在想，‘你们在笑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昨天去陪男朋友了呢，你们怎么会知道他有多好多可爱’。当时我还挺傻比的，你说是不是。” 11.第十一章 第11章 说心里没波动，那肯定是骗人的。石淮从来没有怀疑过江照对他的感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说实话，他可能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一个比江照更爱他的男人了。 但是感情是感情，婚姻是婚姻，观念上的差距就是巨大的沟渠，没那么容易跨过去的。 石淮长长地叹了口气，“江照，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了？石淮，你说我怎么样了啊？”江照突然就暴怒了起来，一拍桌子，“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是，我承认我当时心情不好凶了你两句，但是你以前着急的时候没怼过我吗？我还不是任打任骂只要你开心就好？你生病，我哪次不是丢下一切跑回来照顾你？你爸妈不舒服，我找了多远的朋友去介绍关系给他们插队排号？他们过来你怕刺激到他们不认我，我有说过一句话吗？前后打点了半天，也不求你承认我是你的谁，看到你笑一声我都觉得开心。石淮，你说说，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石淮没想到简单的一件事，会引发出江照这样翻旧账的行为。 平心而论，江照说得真的没错，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们之间的信任感崩塌也不是一夕而就的。 “好，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我现在就带你回家见家长，你公开你已婚的消息，你愿意吗？”石淮的眼神满满地都是无奈，“江照，你多了解我啊，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这个人安全感严重缺失，你当时说什么了？你说要给我一辈子的安全感，这才几年啊，已经忘了吗？” 江照瞪着眼，死死地盯着石淮——就算是这样崩坏的表情，他的五官依然是帅气夺目的，这一副好皮囊，天生就属于聚光灯。 石淮轻声笑了一下，不再步步紧逼，“吃饭吧，不是做了很久么，要冷掉了。” 江照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石淮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蛤蜊，他居然还能翻出来，按照石淮的口味弄了一碗蛤蜊汤，比外面饭店做得还好。 一顿饭也是相对无言，等到两人都吃完之后，石淮把餐桌收拾了一下，能放过夜的都拿保鲜盒装了塞进冰箱，然后才开始洗碗擦桌子。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江照就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石淮的动作虽然有些磕绊，但是非常有条理，不紧不慢的，一双细长的手在餐厅的水晶灯下白得像是会透光。 江照突然就有点心酸了。 两个人结婚到现在，在江照的记忆里，石淮依然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让他炒个蛋都能把厨房烧了，碗都是直接放进洗碗机，桌子都不会去擦一下。可是就在他离家的这短短大半年里，这个男人已经能不紧不慢地做这些杂事了，像是习惯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除了心酸，他也有点细细密密的心疼。他宠石淮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看到石淮这样，歉疚的感觉快要淹没他。 江照认真地想了想是不是真的应该给石淮一个名分……这种想法在脑中盘旋了一会儿，就被他打碎了。他在签经济公司的时候写了合约，如果在合约期内恋爱的话，可能会赔得倾家荡产。他本身就是为了给石淮更好的生活才拼死往上爬的，现在这时候曝光，两人还没离婚，石淮也要受波及不说，多年的积蓄可能就要全部赔干净了。 石淮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照的表情，一场争执几乎耗光了他的心力，收拾完就早早地入睡了。 剩下江照一个人站在窗边，毫无睡意。 江照说的新通告并不只是为了开始一个话题，赵铭看他不能拍戏，又怕他在公众面前的曝光度不够，真的去给他接了一个唱主题曲的任务，虽然钱和他的片酬不能比，但是在业内也非常可观了，不指望他唱得多好，就是想沾沾他名气的光而已。 江照挑了一个石淮的工作日离开的，他让罗锐先开着他的车在外面逛了一圈又一圈，确定没有人在盯梢了之后才飞快地下楼，躲进车里。 赵铭没有来，只有罗锐坐在驾驶座上，看到江照上车之后笑了笑，“江哥，膝盖好一点了吗？我看你刚刚的动作很灵活啊。” 虽然还需要撑拐杖，但是江照走路已经很习惯了，这几天待在家里也没有白白地躺着，复健都有在做，也会绕着房间走走，去做点简单的菜给石淮吃。 当然，石淮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的示好而松动多少。 想到这里，江照苦笑了一声，“还行。” 罗锐看江照的表情不是很好，也乖乖地不再说这个话题，发动了车，“赵哥说让我们直接去录音棚，歌的小样你听了吗？” 江照“嗯”了一声。 “那今天先试录看看，不行还会有声乐指导老师。” 江照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顺手从后面翻出他常用的帽子口罩墨镜带上。 “……对了，这次和你合唱的是易希诶，这个电影制片方可真是大手笔……” “什么？”江照愣了一下，“还有合唱？” “啊？你不知道吗？” “……” 江照明显状况外，事实上石淮的事情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状态，按照他的性格，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到的工作，拿到词曲之后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学习、研究，保证自己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但是这次，他只是背了背词，循环了几遍歌曲小样就没有再做什么了。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怎么都听不进去，脑子被别的东西占据着，甚至连歌词的分配都没有仔细看。 离开家之前，江照没敢提前跟石淮说，生怕他当场就要拉着他去民政局，只在他去上班之后给他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要去工作了，短时间内不能过来，保持联系之类的。 “到了。”罗锐的提醒打断了江照的沉思，车已经稳稳地停在录音棚的地下车库里，“走吧江哥，这里的安全系数特别高，不可能被拍，我扶你上去吧？” 江照表情复杂地看了这个助理小孩一眼，撑着拐杖就快步往电梯走去，“不用了。” 赵铭在休息室门口等着他们，看到江照远远地走过来之后，赵铭快步迎了上去，“路上没什么事吧？” “嗯。” “那就好，易希已经到了，先去打个招呼吧，你第一次唱歌，一会儿让他带带你。” 易希在乐坛的咖位比江照在影视圈要高得多了，算得上是实力派唱将级别，出道很早，以前和另外几个男生一起组了个组合，但是因为人气太不平均了，几乎所有的组合粉都是易希的个人粉，公司就把组合给拆了。单飞之后易希就专注发歌，偶尔接两个代言，基本不做什么宣传了。 就这样，他的人气还能在华语歌手里长年高居前五名。 江照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们俩合作？这个电影宣发钱这么多吗？” 他自己的出场费本来就算是业内高价了，易希只能比他更高，还只是唱个主题曲，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啊。 赵铭拉了他一下，四处看了一下，低声说道：“这是公司找关系给你拿到的。” “为什么？” “之后等你腿好了，把那个电影拍完之后，公司要做一个自制综艺，准备给你和易希炒CP，已经跟他的公司沟通过档期了，现在这个机会只是给粉丝一个预热。” 江照惊呆了，“炒CP？！我和易希？” 虽然易希这个名字是有点中性，而且他本人也比较白净纤瘦，但是毫无疑问，易希绝对是男的啊，他出道的时候带起了乐坛女友粉的狂潮，听说女粉丝写的情书淹没了他的公司，每天快递都是推着车来送情书的。 赵铭对他这个惊讶很是不以为然，“对啊，你们俩都是走偶像路线的，易希这两年低调却还没有FLOP很大原因也是靠着那些女粉。你们都不能拉异性炒，现在很多粉丝都愿意吃这种朦胧的同性CP。你别管了，你就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公司会负责的。” 江照气疯了，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赵哥，公司在做决定的时候不需要问问我的意见吗？” 他并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了，但是依然要事事受公司的控制，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他太想火了，拿完影帝之后没有好好做规划，直接签了现在看起来有些霸王的条款。 公司资源确实是大量地砸到了江照的身上，但伴随着功成名就带来的收益，比起其他的艺人来说，他很多事都是不能做主的。 就像石淮，他甚至都不能把石淮的存在告诉公司。 江照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想要得到就要有舍弃，确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次这件事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你让我跟一个男的炒CP？！我不愿意！” 别说他自己的性取向是什么样的，就算换个女的来炒，江照也不会愿意的。他的婚姻已经在岌岌可危的边缘了，怎么可能再自我粉碎呢。本来石淮就很介意他对外公布单身这件事，要是让石淮看到他跟易希在炒，底下粉丝嗷嗷叫着好甜，那他跟石淮是真的缘分尽了。 从此形同陌路——江照绝对不会答应的。 赵铭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刚想开口教育江照，突然旁边响起了开门声，他的余光瞥过去，一个白瘦的男生走了出来，就算带着墨镜，那尖尖的下巴也能让人毫无阻碍地认出他。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好，你是江照吧，我是易希，初次见面。” 12.第十二章 第12章 易希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魔力，让所有人都能忍不住把关注放在他身上。他这突然一走出来，江照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了，连忙伸出手去，“您好，我是江照。” 两人礼貌地握了手之后，易希拿下墨镜，冲着江照笑了一下，“不用这么客气，之后还要合作呢。” 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互相蹭热度的必要，都是圈内大佬级别的人物，所以相处起来确实也少了一些拘束。江照跟着易希一起走进休息室，坐下来之后认真地把词重新看了一遍，跟着歌的旋律哼了几句。 易希见了，顿时就笑了起来，“江照，你太紧张了。” “啊……” “你的声线很适合这首歌，但是用力太重了，反而显得不协调。”易希确实是专业的，点出了几个字，都是江照发音过重的地方，然后清唱了两句给他示范了一下，“走音也不要紧，到时候调音师都能修的，不用太紧张。” 江照跟他说了几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希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点高冷，实际上相处起来却让人觉得亲切，一点大牌的架子都没有。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很愉快地进行了合作，还顺便加了个微信。 等江照回到公司给他的住所时，赵铭忍不住又提起了这件事，“你们就这样做好朋友就行，别人能看出粉红的，到时候公司再稍微引导一下……” 江照一下午的好心情再次被这件事破坏，紧紧地蹙起了眉，“我说了不行……”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照看了一眼屏幕，朝着赵铭摇了摇头，“我妈的电话，我去接一下。”说着，就朝卧室走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赵铭已经习惯了，江照平时特别大男子的感觉，一碰到他爸妈的电话，立刻就小绵羊起来，还不乐意让人听，他也没放在心上，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用什么方法说服江照。 江照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赵铭没有什么动作之后，小心翼翼地锁上了门，接起电话，“妈。”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照照啊，最近辛苦吗？之前受的伤好了吗？要不要妈妈来看看你啊？” 江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来，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没事的妈，已经好了，今天刚还录歌去了，放心吧。倒是你跟爸，你们俩……还好吗？” “就那样，我跟你爸说不要再做治疗了，他非不听……” 江照厉声打断了他妈，“说什么呢！我赚了这么多钱，你还在担心什么？又不是治不起，骨髓肯定能找到的……” 话虽然这么说，江照的心里却一点点无力起来。 他妈是两年前查出来的毛病，白血病，当时他还没成名，家里的积蓄也还够用，就去做了初期治疗。数不清的化疗和穿刺耗光了家里的钱，在变卖房产之前，他爸妈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当时江照已经拍完了那部改变他命运的电影，也很快拿到了影帝大奖。为了有钱给他妈治病，去寻找合适的骨髓，江照非常着急地和公司签了霸王条款，拿了一大批签约金，她妈妈的治疗也得以顺利继续。 江照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石淮——石淮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了。 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后，他靠着做艺人赚了一大笔钱，足够供他妈完成所有的治疗了，合适的骨髓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能慢慢地做适配，等待骨髓出现的那一天。 当时江照已经投身于繁忙的工作，和石淮的交流越来越少了，自然也少了说这件事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把照顾父母的压力压在石淮身上，这本该是他这个儿子去做的事。他也不敢把自己已经跟男人结婚这件事告诉爸妈，只好拼命地买房子投资，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S市的医疗条件更好，他爸妈早就被接到了S市生活，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不敢让爸妈跟自己生活在一个城市，一是因为他一直在全国各地跑，接剧、拍广告，本身也不会长时间停留，二也是因为石淮的存在。 谁能想到石淮……江照突然有点后悔，也许他当时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石淮才对，或许石淮就能理解他了。但是这时候再说，又显得自己像是在使苦肉计了。 江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慰道：“没事的妈，咱们有钱，全世界的骨髓库都能找，放心吧，很快就会找到的，你又不是什么熊猫血……” 挂了电话之后，江照很疲惫地扑倒在了床上。 生活就像是狗血小说，所有他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发生了。 他一意想要扛起所有的压力，给石淮最好的生活，谁能想到，第一个要离开他的竟然是石淮。江照再怎么强势成熟，到了这时候才露出本来的、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男人的沉重青涩。 石淮下班之后看到江照留在桌上的纸条，也没有什么表情，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江照的工作狂潜质他早就发现了，带伤去工作也很正常。他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抓着江照去民政局离婚，但是想想也知道小心谨慎的江照不会答应的。 万全之策也很简单，安排好民政局那边，别让人拍到就行了，反正也就是签个字的事情。等江照想明白了，他去找人塞点钱就好。 石淮把那两个大箱子再次拖了出来，把江照叠放整齐的衣物再次胡乱一气地塞了进去。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石淮有些自嘲地想。 再也没有一个江照会突然出现拦住他了。 石淮本身给搬家预留了两天的时间，时至今日，他对这些都不甚在意了，打电话找了三四个家政去已经付了钱的房子那边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边，自己开着车带着行李趁着夜色就搬了过去。 到底是租的房子，虽然看的时候觉得挺满意了，真的坐进了沙发之后，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如自己家了。 石淮抿了抿嘴唇，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想要把这沙发给换了，那也不止沙发要换，床、柜子……要换的东西太多了，他又歇了劲儿。 反正又不是长住……他总是要去买房子的。但是这买新房又是劳心劳力的事情，原来住的那套房子是写在他名下的，老家、S市、H市，江照都有房子写了他的名，房产税不说，到时候还得分，又是劳心劳力的事情。 石淮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放进柜子里，拿出毛巾牙刷就去洗漱睡觉了。 几乎只过了一个晚上，江照和易希合作的事情就传了个天翻地覆。两个人都是大咖，各自的粉丝群都沸腾了起来，称“两大男神的史诗级合作”。 石淮在办公室里看了一眼新闻，就随手给关了。 而江照则是惴惴不安，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想要拨个电话给石淮，又觉得自己似乎说什么都没用了。 罗锐看到他的表情，很是惊讶，“江哥，你最近心情很不好吗？” “嗯？……嗯。”江照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直到吃完饭，罗锐去给他买复健用的器具了，江照才再次拿出手机，给自己不走公司的私人助理打了电话，“骨髓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他从一年多前就联系了这个人，委托他帮忙去寻找合适的适配源，现在骨髓库的建设非常完善，江照的母亲郭琴并不是什么稀有血型，按理来说是很好找的，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相合的。郭琴年纪大了，半相合的骨髓怕她有排异反应，所以就一直拖着，拖到现在。 江照这些日子各种事儿都堆到了一块儿，也没有时间听主治医师的消息，助理就把医生说得情况都给江照复述了一遍，“……半相合的找到两个，不过这两家人家都不愿意做捐献移植，医生说还能再等等，最好是等到适配度更高一些的……” 江照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那找到了吗？” “……”助理嘘了声，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目前又找到一个……还不确定适配度有多高，但是从血型库里的资料来看，有很大可能……” 江照深吸了一口气，“去找。不管给多少钱都好，一定要说服人去跟我妈做配型。” …… 石淮搬家之后还是找了休息天，自己好好地整了房间，再买了必需品，等气喘吁吁地弄完之后，他心情很好地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也没有屏蔽江照，直接就发了，配字还是“新生活”。 彼时江照刚在“要不要给石淮打电话”中犹豫不决，看到这条朋友圈之后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这不是他们家的摆设——江照很清楚，这一定是石淮搬出去找的房子，那两个碍眼的巨大行李箱就在照片最后方的阳台旁边摆着，不注意看不到，对他来说却像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碍眼。 江照冷静了一会儿、整理了措辞，这才打了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想到自己的手机在石淮的黑名单里，江照去旁边找了座机，慌乱中还按错了两次号码，那边总算不是无法接通了，而是占线。 江照没忍住摔了电话。 13.第十三章 第13章 抢在江照前面给石淮打电话的毫无疑问就是袁世昀，小男生的语气有点怯，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欣喜，“石哥，你搬家啦？怎么不让我去帮忙呢……” 石淮揉了揉太阳穴，“没关系的。” 这场景总让他想到江照，过去的时光历历在目，他可能是年纪还不大，总是记得太过于清楚。 袁世昀和曾经的江照真的很像，连说的话都非常类似。 当时石淮还在做最底层的调酒师，轮到早班的时候要去搬货送货，还要搬水果去做现榨果汁。几十斤的水果，一箱一箱地往榨汁机里倒。石淮不算是瘦弱的男人，他虽然人瘦，常年累月的摇酒，手劲比别人要更大一些，但是也架不住这样枯燥机械的工作，上完早班回到家之后手臂总是很酸。 江照还是个学生，最喜欢石淮早班下班，他就会早早地去出租屋里给石淮做饭，等到他回来之后再聊聊天。但是他又心疼石淮早班太过于辛苦，吃完饭就给他拿热毛巾敷手臂，还要抱怨，“石头哥，下次早班能不能让我去帮你啊……” 石淮听了这样可爱的话就想笑，眯着眼睛哼唧，“唔，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搬得动吗？” 江照非常生气，毛巾一扔就扑了上去，用别的方式给石淮放松肌肉去了。 “……石哥？石哥？” “嗯？”在袁世昀的呼唤下，石淮从回忆中拔出了思绪，“……我先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挂了电话之后，石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拖泥带水了——袁世昀只不过是一个神似江照的小孩子而已，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就算他三番四次地确认自己没有给他什么不必要的错觉，但是袁世昀的反应却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质疑。 干脆还是离得远远的吧，石淮心想，不要再沉浸在过去里了。 江照唱主题曲那个电影上映那天，石淮的酒店来了新的总经理。 这可以说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了，虽然在很久之前酒店里已经有了风声，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在一瞬之间崩起了神经。 职场千变万化，谁知道这些洋鬼子要来搞什么事呢。 相比起其他部门的领导来，石淮算得上是最镇静的一个人了，开管理层例会的时候，他是微笑最自然的那个。新总经理一来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饼落下来——全酒店正式员工集体加薪，第二周就会开员工大会宣布这个消息。 石淮表面上欢欢喜喜的鼓掌，等回了办公室就忍不住皱眉。 这个新头头不走寻常路，他就算是开人都比加薪来得正常。他们酒店作为市里面顶尖的五星级，在各个酒店集团里，工资待遇都算是最好的了，酒店这几百号员工一起加薪，实在是奇怪得很。换句话说，到时候加完薪再有裁员的情况，连赔偿金都要多不少了。 整件事都奇奇怪怪的，石淮琢磨了一下午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新总经理已经把他们餐饮部的总监和副总监喊去说话了，他暂时还轮不上，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就是他的轮休日，石淮本来想着好好收拾一下新家的，被一个袁世昀的电话打乱了计划。 “……” 石淮听他说完，顿时表情微妙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了，现在有人联系了我，但是我刚到这里，只有石哥一个朋友，同学今天都要上班，我一个人去又有点害怕……” 石淮“嗯”了一声，打断了他，“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去做登记的时候不知道，当时是大学里跟着同学一起去的，等适配上了再跟他们商量也行。骨髓移植捐赠不是小事，到时候我会好好说的……” 石淮是不理解现在小孩子的想法了，但是袁世昀的要求他实在是无法回绝，只好换了衣服开车去接他，然后再带着他去医院。 袁世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每次都在你休息天麻烦你，实在是太……” 石淮没什么表情，“你也是做好事，没事。” “谢谢石哥。其实我还是希望别适配上了，不然万一……我后悔了，就觉得对不起那家人，给人希望又让人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石淮看了低着头的小朋友一眼，“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理解你的。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小事。” 白血病这种字眼离石淮的世界很远，他从小身体不算特别好，但是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发发烧算是顶破天了，家里人也都身体健康，确实对这个毛病不太了解。 骨髓移植说说简单的四个字，他就算听听都觉得不容易，而且这种病应该是非常痛苦的。因此石淮也对袁世昀的好感多了不少，至少带上了真心——能有这样善心的小男生，确实不多见了。 做完配型之后，袁世昀非要请石淮吃饭感谢他，还挑了一家特别好的店。 石淮才打开菜单，就听到对面位置上的小孩笑了一声，“石哥，我们俩大男人来这种地方吃饭……感觉还挺奇怪的哈？” “嗯？”石淮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地反问了一声之后，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一眼桌子中间的蜡烛。 烛光晚餐—— 其实是石淮和江照玩得都不想玩的东西，但是自从江照成名之后，便再也没有手牵手一起出门吃过这样的晚餐了，甚至连江照自己动手的好情调都没时间了。 上一次有印象的还是在石淮说完离婚后的那一天，江照千里迢迢回来给他做了一顿烛光晚餐，结果却以吵架收场，那煎好的牛排也给浪费了。 袁世昀并不知道石淮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石哥？” “嗯？……没事，很正常，好兄弟一起吃一顿而已。你要是觉得不习惯，让服务员来把蜡烛收走吧。” “不用了！”袁世昀看他像是要招手的样子，连忙阻止了他，“我没有不习惯，我是怕你觉得尴尬。” 这下石淮基本确定了袁世昀的性向。 他对这个方面其实算是比较迟钝的类型，也觉得没必要了解性向这回事，找到真爱了自然会表现出来，孰知世人皆在意这回事，还希望拿做谈资，着实没有道理而且非常无聊。 但是真正的直男并不会有袁世昀这样的心态，因为他在心底已经认了这回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石淮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两人点了菜，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袁世昀先打破了沉默，“石哥，你……应该也是吧？” “什么？” 袁世昀苦笑了一下，“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小时候家里也没人管，上学时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头，还是到大学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我这样的人并不是怪物啊。” “……” “近两年社会风气开放了，但是很多人的观念还是固执地停留在之前，真正敢把这回事说出来的人并不多。石淮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是的话，那……”袁世昀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语气也有点颤抖，“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石淮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水。 这个餐厅的气泡水并不是他们酒店常用的牌子，他还有些喝不惯，所以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如果你是的话……我……我……” “袁世昀。”石淮突然打断了他的挣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什么？” “因为你刚刚的一番话，有可能你的实习会因此被打上不通过的标签。”他微微笑了一下，“如果我是那种挟私报复的人的话。” 袁世昀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怎么就扯到那个方向去了。 “我是。但是我不喜欢别人这样问我这么冒犯的问题，而且，我也不喜欢比我小的，我是0。”石淮的语气坦坦荡荡的，甚至连点起伏都没有。 袁世昀反应了一会儿，眼睛一点点瞪大了。他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声调也高了一些，“不是的，石淮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纠结地抓了抓头发，似乎是在思考措辞，“我是上面的。” “……哈？” 石淮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袁世昀还是那个袁世昀，肤白貌美，看起来一副怯怯可怜的美人样，还是那个小身板，除了个子还算高以外，实在是看不出一点…… 袁世昀看到他的表情，还想再解释，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又挠了挠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小声接起了电话，“喂？” “……好，好的，我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的时候，石淮已经在切牛排了，看样子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袁世昀内心纠结了一下，“配型成功了……相合。我给我家里人打个电话。” 石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另一边，江照也接到了电话，只听了两句，他就忍不住站了起来，“找到了？！……好，我马上去S市联系转院，你先去跟志愿者谈一下，要什么都可以满足，再把他的个人资料查一查发给我……” 14.第十四章 第14章 江照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已经恢复到走路无碍的程度了。情况紧急，他也没避着罗锐，直接让罗锐开车送他去的S市。 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江照也没耽搁，打电话联系了私立医院的院长，让他们安排好床位准备天亮就入住，然后去家里找他爸妈去了。 罗锐不方便跟着，就先开车走了。 江照一个人上楼开门之后，他爸妈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儿子，你这腿……”他还带着固定的支架，巨大一个，看起来十分奇怪。 江照低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没事，上次崴了一下……爸妈，上次的配型配上了，明天先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如果那个人同意捐赠，我们就马上进行手术。” 这事儿江照在来之前已经通过话了，二老也没觉得惊讶。他们已经获得了太多次的希望，最后都是一次次的绝望，只要手术一天没做，一切都会有变数。 相比之下，江照却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只好起床给郭琴收拾住院的东西。 私立医院样样都有，也不是第一次去了，除了换洗的衣服好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江照把包的拉链拉好，撑着脖子开始发呆。 天色是将亮未亮的时候，用不了一个小时，整片天空都会大亮起来。 江照并不知道在同样的城市，不久之前石淮也体验过等待天亮的感觉——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渐渐地想通了。 既然骨髓配型都成功了，那石淮……终有一天也会回到他身边的吧？ 一大早，罗锐就开车来接江照了，他不知道郭琴得了什么病，反正就是江照让他来帮忙，他就来了，助理这个工作也不需要问太多的事情。江照一起到了医院，但是他不方便下车，便打电话给了联系好的医生，让罗锐帮忙送她妈去病房。 郭琴开始重复了很多次的检查，江照也没有停留，直接让罗锐开回了Z城。 罗锐看江照的表情非常凝重，觉得车内气氛着实不好，他这个表情万一下车的时候被拍到见报也不太合适，便想着活跃一下气氛，“江哥还挺喜欢Z城的哈？我也喜欢这儿，比S市好多了，山清水秀的，让人心情好……” 见江照一点反应都没有，罗锐讷讷地闭了嘴。 江照其实听到他在说什么了，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哪儿是喜欢Z城啊，分明只是因为他和石淮的家在这里而已。 谁能想到合适的骨髓也在这个城市呢。这里应该是他的幸运地了吧？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江照家楼下。 罗锐熄了火，扭过头看了一眼江照。江照一点下车的意向都没有，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小罗，你先下车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可能要去见个朋友。” 等到罗锐关上车门，他才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私人助理打电话，“联系到人了吗？” “已经联系上了，对方说要和家人商量一下，看语气并不是没有希望的。个人资料也查出来了，名字叫袁世昀，大四的学生，目前在X酒店做实习生，B市人，家境非常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看样子不缺钱……” 江照愣了一下。 X酒店……不就是石淮在的酒店吗？ “……你先跟他约了谈一下吧，问他愿不愿意去S市见见我爸妈……” 袁世昀今天上班，饭也不可能吃了。江照听到回复之后就回了家，蒙着头睡了一觉。 石淮还不知道这件事，一直到袁世昀晚上下班之后找他出去喝酒，他才听说了有人找过他的事情。 自从搬家之后，两个人离得特别近，小区和小区之间就隔了一条街，走走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但是袁世昀非常听话，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从来没有去过石淮家。 虽然石淮昨天才收到袁世昀的告白，但是袁世昀找他去说骨髓捐献的事情，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了，便套了个外套出了门。 旁边就有那种日式居酒屋，袁世昀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看到石淮走进去，小朋友笑着招了招手，“石哥。” 石淮心里还有点尴尬，不过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嗯”了一声，坐在袁世昀对面，“你考虑好了？你爸妈怎么说？” 袁世昀抿了一口清酒，脸有点红红的，“我爸妈都不同意，但是我是想……能救一个人的话，其实也……石哥，在这里我最信任你了，你觉得呢？” 突然被带了顶“最信任的人”的高帽子，石淮抬头看了他一眼。 袁世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足无措起来，“石哥，昨天那件事，我很抱歉……”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很抱歉冒犯了你，但是我是真心的……真心觉得很喜欢你……” 石淮摇了摇头，冲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世昀，我是把你当兄弟来看的。抱歉。”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石淮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温柔起来，笑了笑，“我有个爱人，认识的时候跟现在的你很像……但是我们分手了。”剩下的话就不必再多说。 袁世昀不愿意做替身，不愿意拿这种古板的剧本，也不接受石淮这种拒绝的手法，但是他知道现在死缠烂打对石淮没有用，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好——石哥，我知道了。” 因为袁世昀不再纠缠这件事，石淮也默默地松了口气，两人就把话题扯回了原来的问题。 从石淮的角度来看，如果换成是他，他可能并不会愿意去做骨髓捐赠，他并不是这样有大爱的人，骨髓说捐也就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情，但是不说有没有把人救活，他未来的人生会不会出现差错，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了。但是石淮也不能容忍自己见死不救，一辈子背负着一条生命，所以他根本不会去做血型登记，就不会给自己左右为难的机会。 但是袁世昀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小朋友初出茅庐，想法和石淮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有巨大的差别。 石淮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却也不想把自己这种有些自私的想法说给袁世昀听，去剥夺这个世界上另一个陌生人活下去的机会。 犹豫了很久，他缓缓开口：“去看看那个病人吧。看完之后，你自己应该就有答案了。” 袁世昀的休息日并不像石淮这样是两天连一块儿的，他这样的小虾米怎么休息都看领导的排班，好在这周的休息日好巧不巧还有一天，他一大早便坐着动车去了S市，按照电话里那人给的地址去探视了。 探望病人总是不能空手，袁世昀不想表明自己捐赠者的身份，拎着果篮在住院部徘徊了很久才上楼去。 听电话里那人说，这个病患有个儿子，因为人在海外忙工作，所以要晚几天才能赶回来，他是儿子的朋友所以先帮忙跟他接触一下。袁世昀想了想，决定说自己也是那儿子的朋友。 “郭……郭……郭琴……” 袁世昀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郭琴的房间，看到高端的装潢，他心里有了底，这家人应该也是富裕人家。 伸手敲了敲门，袁世昀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的、有些苍老的声音，“谁啊？” 袁世昀清了清嗓子，“您好，我是来探望郭阿姨的……” “啪嗒。” 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露出一张五十几岁大叔的脸。袁世昀有点紧张，尽力地笑了一下，把果篮递上去，“您好，您是郭阿姨的丈夫吗？我是您儿子的朋友，听说郭阿姨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她……” 可能是因为袁世昀看起来太老实了，江照的爸爸也没有多想，就把他放了进来。 郭琴就半躺在病床上，看到他们俩走进来，朝着袁世昀笑了笑，“是照照的朋友啊？” “嗯……嗯。”袁世昀很少撒谎，低着头，有点不敢看这个和蔼的妇人。 郭琴一点都没介意，让丈夫去拿了水和水果，放在袁世昀面前，“怎么朋友要来也没说一声啊，这孩子真是的……” 袁世昀不是很会说话，但是人的面相特别好，很容易讨这些阿姨妈妈的喜欢，郭琴平时很少有机会跟儿子聊天，现在碰上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拍着他的手就跟他絮叨了起来。 “这病耗费了照照太多的心力，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唉，让别人捐骨髓，我这老脸都对不住人家父母，听说捐献者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孩，我都劝照照算了……” 袁世昀说不出话来。 “……不过听说人家也还没有答应，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了……” 听着郭琴漫无目的的碎碎念，袁世昀突然下了决心，“阿姨……” 他话还没有说完，江照的爸爸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婆，江照打电话过来了。” 袁世昀愣住了。 这个阿姨口中的儿子照照是……江照？ 15.第十五章 第15章 还没等郭琴开口，袁世昀就抢在了她前面，“那个，可以让我先跟江照说一句吗？不好意思，因为我没有跟他说我会过来，怕他觉得我多事……” 郭琴一愣，和她丈夫对视了一眼。 老两口都是好说话的人，这种小小的要求肯定不会拒绝的。江照爸爸便对着电话说道：“你朋友来了，他怕你怪他多事，人家也是好心，你可别不懂事哦。”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袁世昀。 袁世昀很尴尬地笑了笑，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顺手关上了门。 江照还在纳闷儿是哪个朋友呢，想了一会语气都有点紧张了，“石、石淮？” “……”袁世昀顿了一下，“你好，我叫袁世昀。”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江照几乎是一秒钟就知道对方是谁了，“袁先生，你好，我叫江照，是患者的儿子。” 江照的声音对于袁世昀来说也是非常熟悉的。 那天他没有成功踏进石淮的家，关键原因就是有个男人喊了一声，然后石淮就让他回去了。袁世昀当时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石淮的前男友之类的，回到寝室之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个非常相像的声音。 他的室友在看电影，电影的男主角就是江照，虽然经过了后期处理，但是江照本人的音质非常特别，醇厚又好听，很有辨识度。 袁世昀直接爬起来，去找了一大堆江照采访的视频来听。 虽然他有点不敢相信石淮的男朋友居然是超级大明星江照，但是……袁世昀最后还是用了家里的关系去确认，果然就拿到了第一手的八卦。江照确实离开了家，到了石淮住的那个小区，就算并不知道他上了哪一栋楼，但是结合袁世昀听到的声音，他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了。 没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袁世昀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语气还是小心，“您好，可以和您见一面吗？” 他的要求江照根本无法拒绝，等到袁世昀回到Z城，江照也开好了高端餐厅的包房，撑着下巴等袁世昀。 袁世昀来得不算快。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措辞，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江先生，您是石淮哥的男朋友吗？” “……”没想到袁世昀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的，江照满肚子的话全都被他这个提问给憋了回去，有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他条件反射就想否认，但是话还没出口，他突然抓住了袁世昀话里的重点，“石淮哥？” 这个袁世昀，看样子跟石淮很熟吗？ 江照再次、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地打量了袁世昀一遍，确定了他身上同类的气息。 这个小孩……难道就是石淮给他带绿帽子的对象？ 他不敢确定，但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来了。 袁世昀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您真的是石淮哥的男朋友的话，希望您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几乎可以确认了，石淮曾经说的，那个跟他有点像的、分手的前任，应该就是说的江照，“我愿意给您的母亲捐献骨髓。” “……”江照长长地、长长地憋了口气在胸腔里，“这是石淮让你来说的吗？” 袁世昀有点惊讶，所以说，江照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已经是前任了吗？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照摸了摸额头，“不知道您对我和石淮的关系误会了什么，我们确实认识，但是并不是您所说的这种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袁世昀打断了他，“都没关系，朋友也一样，这就是我的条件，江先生，您可以考虑一下。保持联络。”说完，他朝着江照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包厢。 一直到走出餐厅，袁世昀才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松了口气——他本来并没有打算开什么条件的，但是因为对方是江照……袁世昀一直希望自己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但是陷入恋爱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并且在心底认同了这个借口。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石淮本人对这件事却一无所知。 新任总经理很快在员工大会上发起了调薪的讨论，也成功引起了哗然。这不是年末又不是过节的，调薪来得突如其来又很莫名其妙，着实让人费解。 相比起亢奋的员工，餐饮部总监的表情显然非常凝重。 石淮观察了一圈管理层领导，大致就分辨了一下目前的派系关系。谁是谁罩的，谁去向新老大表过忠，看表情便能一窥一二。 他目前还不需要有什么动作，按照总监和副总监的不合程度，年底之前总监应该就会被挤走，到时候空出来萝卜坑了，再各自发挥本领就好了。 石淮其实没有什么升职的意愿了，本来他坐到这个位置的速度就太快，再升一级难免引人非议，而且钱也够花。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爱情没有了，事业得做做好才行啊，不然他的人生也未免太过于空虚了。 员工大会一结束，石淮连西餐厅都没去看，直接回了办公室。 NANCY正在办公室门口堵他呢，“老大。” “嗯，怎么了？” NANCY的表情有点忧愁，“是不是要大规模裁员了啊？调薪之前？”按照普通的剧情发展，她再做个一年就能升餐饮部协调员了，到时候工资福利都会有一个飞跃，实在不想这时候出什么状况。 石淮笑了一下，心想小姑娘还是可爱，“放心吧，只要我不被裁，哪儿轮得到你呢？” …… 因为没有通告没有工作，很闲的江照躺在公寓的沙发上，琢磨了一晚上。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和缘分，居然是和石淮的小情儿配上了型，而这小情儿似乎还不满足只做一个小情儿，准备拿这个事威胁他，逼着他在郭琴和石淮中做出抉择。 一边是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一边是爱了很多年的爱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必要，因为袁世昀很清楚，他一定会选他妈的。 爱人没了还可以再找，妈妈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可是没了石淮，上哪儿再去找一个石淮让他爱呢？ 江照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这事儿没人可以商量，不能说给公司的同事听，也不能去问石淮和爸妈，只有他一个人做抉择。 又是一夜无眠。 等到天亮了，江照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给郭琴的主治医生打电话，“……医生，如果现在不做骨髓移植的话，我妈还能撑多久等我给她找合适的配型？” 医生似乎很惊讶他会问这种话，“郭女士的身体状况很不错，但是化疗做久了对于身心都是一种伤害，非常痛苦，而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下子垮掉，所以最好就是趁着现在状况不错的时候赶紧做手术。怎么？是那个合适的人不愿意捐赠吗？” “……” 16.第十六章 第16章 医生说了半天都是废话，江照暴躁得不得了，却找不到发泄的口。 谁都知道绝症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炸开来，肯定是越早剪断引线越好。但是他现在找不到落剪刀的姿势，总觉得剪了这根，心里那根线多半也要断了。 那医生还在叨叨不绝，“江先生，您母亲的状态是少见的比较好的情况，她年纪也不小了，能少拖一天是一天，再折腾下去就算真的做了移植，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医生的言语像是一把刀插在了江照的心尖上。 “……我知道了。”他开口都觉得自己满嘴的苦涩。 并不是时间不等人的状态，郭琴还好好地醒着，虽然化疗痛苦，却也默默地忍下来不让儿子担心。江照实在说不出让母亲再等等的话，要知道他们找合适的骨髓已经找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匹配度这么高的袁世昀，如果放弃，下一个在哪里不知道，再等多久也不知道，就算真的等来了，匹配度有没有这么高也不知道，或者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捐赠……一切的可能性都是未知的。 江照死死地、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相比起他来说，石淮明显是一种轻松得多的状态，甚至盘算着要不什么时候请个假回老家去看看爸妈。 现在酒店里颇有点水深火热的意思，他确实应该避一避锋芒。 他的加班时间多得要命，再请个两三天年假，连上周末，可以回去一整个礼拜。石淮算了算时间，准备就请在下个月月初。 餐饮业的旺季马上就要到了，不过最近副总监似乎是有点想要表现一下的意思，巡视得特别勤，甚至还学了中文偶尔上手帮忙做对客服务，把石淮曾经做的事儿都做完了。 石淮一点都没介意，乐得立马交了假单。 这副总监简直就是没心机的典型，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这时候做出头鸟，万一到时候总监赢了，他基本就凉了。石淮可不想这时候去两面不讨好，干脆告假回家看爸妈。他去年过年也没有回家，这时候请长假也不算过分，人力资源部爽快地就给批了。 这事儿一敲定，石淮就放了心，美滋滋地等着休假的来临。 而他那个已经掰掉即将离婚的老公，在摔伤了腿一百天不到之后，又一次回到了公众的眼前。 “江照受伤未愈，回归剧组继续拍摄！” “论小鲜肉为什么能红：江照的敬业给了粉丝朋友们一个交代！” “伤筋动骨一百天，粉丝在微博隔空喊话江照：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请一定要好好恢复！” “……” 罗锐放下手机，表情非常疑惑，“江哥，你当时是怎么骗你爸妈的啊？往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连你的恢复情况都一清二楚的……” 江照在床上做高抬腿复健运动，听到罗锐的问题愣了愣，“我爸妈不怎么看娱乐新闻。” 罗锐扁了扁嘴表示不信。打开电视，随便换个台就是江照相关的新闻，就算不会玩手机玩微博，电视上总看得到吧？ 不过江照不想说也无所谓，他走过去，从后面拎出行李箱，给江照收拾行李准备进组。 虽然房间里安静得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江照心里很清楚，罗锐这个不着调的问题已经给了他最后的、沉重的一击。 他爸妈平时对他有多好，到这个时候抉择起来就有多难。 江照自从进演艺圈开始，他爸妈就没有问过他工作上的事情，他说什么他们都信，石淮都曾经感叹过，这是多通达的父母啊，生怕过分的关心给小孩压力。这次受伤，要说他爸妈不知道的话，他带着保持器回家就不会只是那么简单的反应了，肯定是早早地已经看过新闻，担心了很久却又说不出来，就怕江照想多了还要去安慰他们。 大人们理解小孩报喜不报忧的心理，所以再多的事情也都默默地憋着了。 江照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关上门给袁世昀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来，江照生怕那人的声音一出现他就马上反悔，所以抢在袁世昀开口之前先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 “我会马上跟石淮登记离婚，从此以后不再见他，你……能不能尽快来S市做移植？” 袁世昀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好，我这周末就会过来，手术安排你看着准备吧。” 因为这件事，袁世昀去主管那儿请了一周的长假。 那主管对他的请求很不悦——不管在哪个行业，实习生都没有什么人权，特别是袁世昀这种英语比较好的，可以一个人做一片区域的服务没压力的实习生。 袁世昀看到主管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足无措道：“那……那个，我之前还有五十几个小时的加班时间……” 他们这批实习生到过年之前就会回学校，但是餐饮部的普遍情况就是加班时间特别多，最后走的时候多半会让他们提前走，袁世昀提出现在用掉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主管虽然不开心，但是也爽气地批了假。袁世昀跟石淮关系好，现在酒店里不少人都知道了，甚至还有人看到过两个人私下一起出去吃饭。石淮这样的领导，虽然大家都喜欢，却也没人敢惹他，连带着也会给袁世昀几分薄面。 走出酒店，袁世昀心情很好地给石淮发短信，“石哥！我决定去捐了！已经请好假啦！” 石淮回得很慢，一直到晚上才给回复，“想好了？” “嗯！” “马上就去吗？患者在哪里？” “在S市，周末就动手术啦！” “嗯。” 石淮并没有提出要陪他之类的，也只是普通朋友那样关心了几句而已，就是怕他误会。这样袁世昀反倒松了口气，他在不久前才知道原来石淮和江照是领了证的，还是江照的电话里说出来了，如果石淮要陪他去的话，看到郭琴不就露馅了嘛。 袁世昀不想让石淮觉得他是一个小人，专门用这种事来威胁人家的。 他的想法非常的准确，这样什么都不说反倒是让石淮高看了他一眼。因为石淮自认自己没有这种大爱，但是小朋友却有这种高尚的品格，让他对袁世昀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就因为这几分薄薄的好感，石淮就顺口把自己要回老家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结果这次袁世昀居然也没做什么，只是祝他一路顺风而已。 周六一大早，袁世昀踏上了去S市的动车。当天晚上，石淮结束了长假前的最后一天班，开着车回了老家。石淮老家离Z城不算太远，开车也就三个多小时的样子，十二点不到就到了家。 他爸妈早就接到了消息，都没有睡觉在家里等着儿子，看到石淮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两位老人都笑了起来，“瘦了。” 每次见面他爸妈都会这么说的，石淮已经习惯了，“酒店的食堂不好吃。”说着把行李从外面拎了进来，就要关门。 石淮的妈妈王惠伸手挡了他一下，伸头到外面看了看，忍不住埋怨道：“还没有对象？” 石淮：“……” 他有点好笑地摸了摸额头，“妈——” “诶！”王惠应了一声，关上了门，叹了口气，“你说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没个对象？隔壁老季他们家的儿子跟你一块儿长大的，现在小孩都会叫人了……酒店里没有合适的吗？平时也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大城市的话应该会有很多机会的吧？” 石淮哪敢说实话啊，他要是再去找合适的，那得是重婚罪了，只好好言安抚他妈，“妈，大城市里哪有我这个年纪就结婚的啊，都没玩够呢。” “也是。”王惠拍了拍他的手臂，“休息去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逃过一劫。 石淮忍不住抹了抹不存在的虚汗。 好久没回家了，石淮虽然累得要死，神经却依然亢奋，在床上转了半天睡不着觉。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他躲在房间里跟江照开视频聊天，两人约好各自说服对方的爸妈，然后就能一起回家了。石淮甚至清楚地记得江照当时说了些什么，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宝贝儿，你背后的床让我好想现在就过来干/你……” 然后自己当时给了什么反应呢？ 石淮想了想，应该是红着脸骂了他一句，然后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把话题给扯开了。江照平时在床上并不算是温柔，偶尔也会爆一些比较露骨的话，然后石淮听了就会特别亢奋。后来因为江照去做台前了，为了保持人设，这样的话也很少说了，就怕平时不注意带了出来。 夜深露重，石淮总是免不了想东想西的。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很是气恼地骂了一声，用被子蒙住了头。 而对于江照来说，这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袁世昀已经去做全身检查了，医生和手术室都联络好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周一就可以开始动手术了。 这个缠绕了他们这个家庭将近两年的噩梦马上就要被连根拔起，而代价却是惨痛的。如果早知道这么痛的话，当时他就应该……应该…… 江照想了半天，说不出应该怎么样，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他叹了口气，从包里摸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出来，塞进手机里给石淮发短信。 “石头哥对不起……之前，我应该对你好一点的。” “对不起。” “对不起……” 发到最后，江照手指都开始抖了，在黑暗的房间里抹了抹眼泪，等最后一条发出去之后，把手机塞到了抽屉里。 他是真的对不起石淮——为什么就放弃他了呢。 17.第十七章 第17章 石淮凌晨收到不明消息吓了一跳，点开才知道是江照。 他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去，继续蒙着头睡觉。这次没人来吵他了，再睁开眼都是中午了。 江照发了那几条奇奇怪怪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没了黑夜的遮掩，石淮又回到了那个坚定的石淮，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放到一边不管了。 恰好此时王惠推门进来，看到他呆呆傻傻地坐在床上，“嘿”了一声，“儿子啊，快起床了，再不起来要直接吃晚饭了。” 石淮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翻身下了床。 刷牙的时候他还是有点迷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一直到吃完饭他才想起来，江照那几条短信的语气，实在是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石淮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至于就这样就想不开了吧…… 吃过饭之后，石淮跟他爸妈坐在沙发上闲聊，结果聊着聊着就要走神，被他爸训斥了好几次。最后他爸憋不住了，直接把他轰回了房间，“去去去！别碍眼了！又不想跟我们这样的老头老太聊天，装什么蒜啊！……” 石淮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爸就是这样，说话特别耿直，但是一点没坏心，在家里也不太生气，属于嘴毒心好的典范了。 “我这儿有点事，一会儿处理完了再来陪您哈。” “谁要你陪了啊！走走走！” 石淮笑着回到房间，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拿出手机把江照那几条短信反复看了几遍。想了很久，他还是不放心，把江照的手机号拉出了黑名单，打了电话过去。 “嘟嘟”声响了有十来下，那边才接起了电话，确实是江照的声音没问题，语气里有种听不出的味道，“石淮？” 石淮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但也挂不了电话了，只能硬着头皮发问：“昨天那个短信什么意思？” “……”江照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意思。” 石淮皱了皱眉头，还想再问，江照已经飞快地跟了下一句，“我这边还有事，回头聊。”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石淮：“……” 江照是特地跑出来接石淮的电话的，回到病房的时候还被他爸妈盘问了一番。 “是谁啊？” “……工作上的事情。”江照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朝着医生点点头，“不好意思，您继续说。” 明天就要动手术了，江照实在是担心不过，逼着罗锐送他过来，然后变装进了医院。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地也没发生什么事，一直到进了病房，江照才松了口气。 袁世昀就坐在郭琴的病床前，跟两个老人聊天——他至今还没有说自己捐赠者的身份，只说是江照的朋友，看到江照走进来，还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跟夺妻的人江照没什么好说的，刚想装作没有看到，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明天就要给他妈捐骨髓了，只好清了清嗓子，朝着他点了点头。 没坐一会儿医生就来了，袁世昀也回到了江照安排好的酒店。江照就留下来照顾郭琴，听医生讲要注意的事，“……晚上就要进无菌病房了，下午的时候要注意心情平和，减小起伏。家里人可以出来看一下手术流程，一会儿来签一下手术确认书……” 一直到医生离开，江照的爸爸才扭过头——这个半百还多十年的男人像是在生活无尽的折磨中渐渐老去，看不清年岁了。他被妻子的疾病压弯了脊柱，对着小儿子红了眼圈，“会不会有风险啊……” 很多大病患者其实并不是死在病痛里，还有死在手术台上的，这样的手术普遍高危，更不要说移植类了，不说别的，就排异反应就能让所有的希望落空，加速死亡的到来。 但是风险和机遇本来就是并存的关系。江照理解他爸爸的担心，他也担心，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再多的宽慰都是苍白，这个手术有多大的风险，就算不听医生说的都能知道。 江照只能发挥自己演员的专长，微笑着答道：“爸，您就放宽心吧，现在我们的医疗水平很成熟了，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的。” “真的吗？江照，万一你妈妈……” “不会有万一的！”江照嘶哑着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叫停也来不及了不是吗？好不容易找到的匹配骨髓，总不能让妈这样拖着吧？……” 一直到郭琴进了无菌病房，江照和他爸都没有再露出这样起伏的状态，生怕她看了会影响心情，便一直笑着哄她。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江照和他爸聊了几句就各自躺了下去，医院的气氛太过于沉重，并不适合闲聊，只适合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黑暗中，江照想到了石淮今天下午打来的那个电话。 他不知道石淮当时是想说什么，听到石淮的声音，他都觉得难过得要命，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样，想要喊救命却喊不出口。 现在这个时间，说什么都没用了。江照只能期望着，他舍弃爱人所换来的骨髓，一定要让他妈好起来，永远健康长寿。 江照本身周一就要进组继续拍戏了，但是郭琴要动手术，他好说歹说才跟赵铭拖延了两天，等到手术结果出来之后再走，还特意换了机票，把从Z城出发的机票换成了从S市出发的。 罗锐作为助理，肯定是要一直跟着江照的，眼见着江照在医院呆了这么久还没出来，他也出去遛弯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大堆水果保健品回来，当然是赵铭让他买的。 罗锐拎着礼物看了眼住院大楼，给江照打电话，“江哥，今天得出发了啊……” 江照的语气里有难得一见的轻松，“好，我一会儿就下来。” “赵哥今儿让我给伯母买了一点水果补品，要不要送上来？” 江照沉默了一下，“上来吧，在8楼。” 郭琴早上还在无菌室里，现在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观察了。动完手术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好在没有出现什么排异现象。江照不敢让罗锐进去跟郭琴说话、怕让她劳累了，便接了礼物给他爸，“替我谢谢赵哥，我们走吧。” 实际上还要观察一周才能确定是真的没有排异，但是医生已经说手术非常成功，他爸妈也知道他工作忙，便催着让他赶紧回剧组。 罗锐下楼的时候表情还有点怪怪的，江照因为心情很好却没有发现。直到两人上了车，开出医院有一段路了，罗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之前我听到你们在说袁世昀，是那个袁世昀吗？” “嗯？哪个？” “袁氏房地产的那个？” “……是的吧。”江照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就不是太好，“你怎么知道他的？” 罗锐的表情一下子更加纠结了，“之前有个朋友在他们家的公司上班，听说这个太子爷跟家里人公开宣布性向了，把他爸妈气进了医院，好一阵才缓过来……我还见过照片呢，好好的一个小帅哥，怎么就爱好这么独特呢……” 江照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允许同性结婚已经是写进法条的事情了，有什么好独特的？”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聊天的模样。 罗锐讷讷地闭了嘴。 江照很清楚，现在社会上像罗锐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大众还是没能完全接受新鲜的事情，虽然他听不惯罗锐的话，但是一定有很大一批的人跟罗锐的想法一样。今天罗锐用这么客气的说法说袁世昀，如果对象是他江照，那些网民一定会比罗锐更加尖锐。 江照自认自己并不是胆小鬼，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现在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江照心里发酸，表情却淡定，等到罗锐去办托运的时候，他给石淮打了个电话——石淮上次应该已经把他拉出了黑名单，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边就有人接了起来。 “江照？” 猝不及防听到石淮的声音，江照居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石……石淮。” “什么事？” 只是片刻，江照的声音就稳了下来，“我们离婚吧。” 石淮的回答非常爽气，“好，你终于想通了。什么时候？” 江照的拳头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语气也开始打抖，“拍完这部戏我会回来安排的……对不起，我把我们的结婚证剪了，你再查查没有结婚证怎么离婚吧……对不起。” 这下换石淮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行。” 一个电话破坏了石淮一整天的好心情——江照这个***！他挂了电话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之前还挽留得这么真情实感，居然连结婚证都给剪了，真是…… 石淮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只好出去跑步，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里的酸涩。 王惠看着他摔上门，很是担忧，“孩子他爸，淮淮是不是在减肥啊？这大下午的，跑什么步呀……都瘦成那样了，脸色也不好，唉。” “随他去！” …… 石淮绕着小区兜了两圈才冷静下来。 现在这时候，他居然还在考虑江照的举动，石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明明想好跟他不再有瓜葛，偏偏还会被他的行为轻而易举地左右。 他越想越气，一拳头打在旁边的树上，震得树枝无风摇晃起来。 另一边，罗锐和江照也拿着登机牌上了飞机。 一直到做好之后，罗锐才发现江照的异常，“江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江照装模作样地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语气轻松，“哦，刚刚进沙了……” “……”候机大厅哪来的沙啊？ 18.第十八章 第18章 石淮在家住了一周，参加了四场相亲，无一例外都是王惠安排的。石淮到最后都无奈了，“妈，不是说不急了吗？” 王惠一巴掌拍在儿子身上，“既然大城市不急，那你就找个我们老家的，之后也好回来工作了……不过真的每一个看得上的？” “……”石淮头疼地捂住脑袋，“没有啊。说不定我真的喜欢男的呢。” 这下可点了王惠的炮仗了，“说什么呢你！这种话也是能瞎说的？！被人听见了你还做不做人了！” 石淮心想什么瞎说，都不知道跟男人做了多少次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他妈这种态度，他也不好挑明了说，只能试探，“什么做不做人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法律都支持同性恋了，妈你这什么老古板的思想。” 王惠冷笑了一声，“可别了，法律支持，法律还能给他们生个孩子不成？石淮我警告你你可别想些有的没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都给我按死在摇篮里！不然可别怪我教训你！” 石淮：“……知道了。” 他早就预想到这样的场景——本来他是打算一鼓作气直接把江照带过来，打一顿也好怎么样也好，一回的事儿就完了，现在连那个能让他一往直前的人都没了，也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大不了将来就说自己不婚族、性冷淡、找个国外的代孕生孩子，什么都行，反正把性向藏起来就行了。 到石淮要回Z城的那两天，王惠才消停下来，一家人坐在餐厅里好好地吃了顿饭，聊一些有的没的家长里短的小事，也足够温馨。 王惠嘀嘀咕咕唠叨了隔壁老赵的小孙子半天，等到电视上跳出了一个广告，她才转移了话题，“这个小伙子最近很红啊，之前你小姨的女儿超级迷他，整天神神叨叨地说要嫁给他什么的……” 石淮听那广告的声音都知道是谁了，头都没抬，“不太清楚。” “哎哟，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你妈也是懂的好嘛。小伙子长得是蛮帅的……” 石淮终于瞟了一眼电视，画面就定格在江照放大的脸上，然后就跳成了下一个广告。他朝着他妈笑了一下，“比起你儿子来呢？” 王惠想了想，“那还是人明星帅，我儿子也很帅，就是长得太精致了点，你爸以前带着你出门下棋，人小区里的老大爷都以为你是女娃娃……” “……妈，你也太耿直了吧。” 石淮的长相和江照完全是两个风格的，放在一起比较本身就有失偏颇。 江照是绝对的阳光大男孩儿的类型，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眼睛里有星星的大帅哥。而石淮就是那种有点过于精致的长相，本身没什么女气，但是五官拆开来看都太过于秀气了，组合在一起只能夸一句漂亮了。 之前江照曾经说过他这就是标准的美受脸，石淮当时还不服气，比起喜欢撒娇的江照，他明显更大男人一些，但是时间久了又觉得有点是不是真的有点道理，不然之前那几个追求过他的男人和袁世昀是靠什么来判断他的属性的呢？ 好在这个让石淮头疼的话题也没持续多久，没一会儿就被扯开了。 一直到他回到酒店上班，江照这个名字都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石淮销假回去的第一天就在员工餐厅里碰到了袁世昀，袁世昀的气色不是很好，但是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老远就朝着石淮笑。石淮点了点头，顺势坐到大堂吧众人的旁边，笑眯眯地问道：“这几天大家的工作都还顺利吗？” …… 下面的小员工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跟石淮聊八卦的，不过他还有万能的NANCY，NANCY不出所料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大料。 “听说我们总监过年之前就要离职了。” 石淮没想到NANCY连这个都知道，“谁跟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NANCY在石淮的注视下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吧，HR的阿姐跟我说的，说总监好像是有要走的意思，把他所有的年假和调休全都用了，下个月就回国……估摸着回来找找下家就走了。” 石淮点了点头，“别瞎说了，人家可能只是回国去结婚而已。” “拜托，我们总监去年就结婚了好吗……你不是还给他朋友圈点赞了吗？” “……” 刚休息了一个礼拜多，石淮整个人都有些懒下来了，有种提不起劲儿的感觉。在办公室看了一会儿报表，他忍不住摸了一会儿鱼，拿手机刷了刷新闻。 最近娱乐圈没有什么大事，金九银十已经过去了，好像八卦狗仔和记者媒体都安静下来，一派祥和的模样，活跃在各种爆料里的只有几个一线小生小花了，这其中又以江照最为突出。 原因也没什么别的，一是他带伤上岗，又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之中，二是西瓜台发了官方宣传，说元旦之后他们要推出一个新的综艺节目《同居警报365》，会邀请到圈内的艺人来做节目，一起住一段时间，看看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而他们第一个官宣的参加艺人就是大影帝江照。 这下成功引起了一大波的讨论。 江照从籍籍无名到影帝出道，这一路上算是出道即巅峰的典范了，但是后续他的资源也非常好，高奢品牌的代言、各种电影资源时尚资源，连综艺都只参加访谈类的那种，这次居然接了这种综艺，让他的人设一下子亲民接地气很多。 而且这个综艺内容也算是亮点，之前并没有人做过类似的，粉丝们也想看看自己的偶像在生活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这还不是让这个新闻讨论度爆炸的原因——有个江照的粉丝给制作组留言问搭档的艺人会不会是女生，然后被点赞顶到了最高，然后节目组真的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限定同性艺人一起参加，不过大家请不要担心，安排的住所是一个人一个房间的！” 然后粉丝就爆炸了。 “节目组也太恶心了吧，要是真的弄个女的来，我发誓这辈子都不看西瓜台了。” “拜托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女友粉的心情？” “……” 林林总总的留言不堪入目，还被人做了截图当娱乐新闻发了出来。 石淮稍微看了几眼就不想看了，他作为江照曾经的正牌爱人，看到这么多情敌的心情是很微妙的，但是现在江照作为“前任”，他的心情就是微妙中的微妙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重新打开了一个网页，在搜索栏里键入了“结婚证没了怎么离婚？”。 冬天完全到来的时候，江照结束了他坎坷的拍摄，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就在杀青宴结束没多久，袁世昀就给他打了电话，“答应我的事情……” 这件事就像一根针一样戳在江照的心里，让他想一下就疼得慌，更别说袁世昀还狠狠地□□又重新戳回去了，简直是血流不止都说不完。江照甚至想说，反正也已经换好了，他妈现在恢复得很好，他要么就反悔然后给袁世昀一大笔补偿费算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组织好说出来，袁世昀那边就截断了他的话头，“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石淮哥的话……或者告诉郭阿姨？江先生，人要守信。” 比起告诉郭琴，告诉石淮才是最恐怖的一件事。 江照简直不能想象，要是石淮知道了这件事、并且知道了当时他迫于无奈做出的选择，他那个人……可能从此就要恨上他了。这就是个爱人和母亲一起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争不出个正确答案，在当时的情况下也许石淮会赞同他的选择，但是到过后再想……江照觉得，石淮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他不想给石淮留下这样的印象，那他们永生永世都没有机会了。 江照抵着下巴，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心吧。” 石淮没想到江照会这么主动地打电话跟他说离婚的事情，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语气很是淡定，“行，什么时候？我查过了，结婚证丢了要先去补办结婚证才能离婚，要不只能上法院了……要不我们明天先去补办？” 补办结婚证是要配偶双方一起到场的，一个人不行，石淮第二天正好休息，就打算先去补了。 江照马上就要参加那个同居综艺了，年前也没什么别的事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那我明天来接你。你住哪儿？” “不用了，你就到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来好了，我早上会自己过去的。” 因为两人开两个车肯定不方便，石淮就没有开车，一大早起床打了个滴到了之前的住所，江照的车已经停在地下车库里了。 石淮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眼神都没给江照一个，“走吧。” 江照没动，从后座上翻出了一大堆变装神器，什么墨镜口罩帽子的，一个个往自己身上戴，似乎是早就做好打算的样子。 石淮的余光瞟了他一眼，有点无语，“别弄了，我跟人打过招呼了，直接去后面的房间办就行，没人看得到。” 他们做酒店的，就这一个特别厉害，人脉特别广，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顾客会是谁，所以不如就把每一个曾经来过的顾客都发展成紧密而稳定的关系。 石淮虽然在Z城很亲密的朋友不多，但是这样的关系朋友特别多，他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跟人说好了，钱也塞好了，就等江照回来了。 江照闻言，愣了一下，“石头哥，你好厉害啊！”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这夸奖石淮就默默地收下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虽然是去补办结婚证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为了离婚而已，就没必要再做什么样子。 石淮通的关系非常的稳，是他那个朋友亲自接待的两人，让江照把车停在后门，直接走了后面的通道，然后他给两个人填表盖章录入，把可能被漏出去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一直到流程走完，石淮才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哪儿的话，不用这么客气……”注意到江照在看他，那朋友还以为江照是不放心，朝着他笑了笑，“放心吧，我这儿的秘密一大堆，都被我消化掉了，不会有吐出去的那天的。诶不过石淮，你们俩离婚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过年前后可能要请年假……” 江照气得要命，看到石淮跟人相谈甚欢、都聊到离婚的事儿了，干脆一甩手，一个人先回了车上。 等到石淮慢悠悠地走出来，江照才算是消了气，降下车窗喊他，“石头哥！” 石淮看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却也没有走近，“什么事？”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这边……” “我们还没有离婚呢，石淮。”江照的语气里有点不甘心的威胁，果然也起了效果，石淮叹了口气，三两步上了车。 一直到开上了公路，石淮才苦笑着开口，“何必送呢，万一被拍到，又是麻烦的事情。” 明明是为江照考虑的样子，却让江照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他不愿意面对石淮口中、石淮心中那个自私的自己，说不出道歉，愧疚无处发泄，最终化成了长长的叹气。 “石头哥，你明知道我……” “小心！” “嘭——” 逆行疾驰而来的一辆小面包车撞上了江照这价值不菲的豪车，虽然到了对撞的时候两个司机都踩下了油门，但是强大的惯性还是把两辆车的车头都给撞瘪了。 而车上的江照和石淮也齐齐晕了过去。 “车祸！快打120啊！” 石淮最后的意识是江照想要扑到他身上的画面，然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据报道，艺人江照在开车路上与违章逆行的面包车车俩相撞受伤，目前已送入医院救治，与其同行的同伴也受伤入院，面包车司机已经清醒，经检测酒精浓度超过正常指标，可以确定为酒后驾驶。车祸发生后，江照的粉丝已经在医院门口扎堆，但是其所属经纪公司仍然没有通告江照的伤情……” 江照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他皱着眉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赵铭正在旁边和医生说话，听到他的动静之后立马跑过来，“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照揉了揉头，“还好……石淮呢？” “石淮？副驾驶上那个就是石淮啊？是你朋友吗？” “对，”江照有一阵没有说话了，乍一开口，嗓子像是要冒火，“他怎么样了？” “还没醒，不过你们俩都不是很严重，就是可惜你这车报废了……” 赵铭又开始唠叨，江照懒得听，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找石淮去。赵铭“诶”了好几声，“你还得再观察观察呢，医生说先不要下床……”可惜江照完全不听劝，挣扎着就要开门出去，赵铭没办法，只能扶着他去隔壁。 石淮就在隔壁的病房里，脸色憔悴，额头还有伤口。 江照看了心疼快要喘不过气来，“医生，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好说，因为有点脑震荡……诶，醒了啊！” 就在江照和医生说话期间，病床上的石淮居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江照立马扑到了旁边，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石淮，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痛吗？” 石淮愣了好久，眼神光才一点点聚焦到江照脸上。 “……你是谁？” 19.第十九章 第19章 江照愣住了。 石淮的表情并不像是骗人, 眼神里干干净净的一点杂质都没有，像是一弯湖水落在里面, 清澈得都能倒映出江照的表情。 这样的情况是江照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急急地追问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叫什么名字？现在多大了？” 石淮的表情顿时就不是很好看了, 但是依然语气温和，“我是石淮, 您是哪位？” 江照的表情从惊恐一点点变得难以置信, 然后转身去拽旁边的医生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江照这么大个人, 又是刚出完事故的状态，本身就有点脱力，抓住医生的袖子之后不由自主地就把力都压在他身上了，拽得那医生都踉跄了一下, 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可能是因为脑补受损引起的记忆力损伤, 现在患者才刚醒，观察之后还需要再做后续的检查……”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江照刚想发飙，看到石淮坐在病床上、好奇看过来的眼神，又歇了火。 “……麻烦您了, 医生。” 因为江照已经活蹦乱跳，赵铭也联系了公司的公关运营部发了通知，说江照只是轻伤，不要太担心, 后续的追责问题还是要两位伤者沟通好之后再做回复。 等赵铭打完电话之后回到病房, 发现房间里还是空无一人, 江照还在他那个朋友那儿。 赵铭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隔壁病房推门，果然，江照像是小狗一样凑在病床前，因为受了伤姿势特别奇怪，但是却一点都没打消他凑上去的念头。 “石头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江照啊！看我看我！我是江照！你不记得了？” “……” 赵铭的眉头越蹙越深，直接快步走过去，拎住他的领子，“江照！别闹了！让人家好好休息！” 江照扭过头，刚想说什么话，突然又消了声，轻轻地挣脱开赵铭的牵制，转了回去。 赵铭刚想说你再这样石先生要发火了，就看到病床上的石淮好脾气地笑了笑，“知道了，我是坐江先生的车出的车祸，虽然我不记得您是谁了，但是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吧？抱歉，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江照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非常微妙，“那你还记得你在哪里上班吗？现在是什么职位？已婚未婚？都还记得吗？” “这是我的隐私吧？”石淮眯了眯眼睛，语气还是温柔，“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认识的……我现在在X酒店做餐饮部经理，未婚，没错吧？” “……错了！错大了！”江照咬牙切齿，在赵铭和石淮的注视下，却说不出他错哪儿了。 就算江照这样抱怨也没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石淮还是想不起他是谁，检查也都查过了，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以外，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趁着石淮睡午觉的时候，江照去问了院里的脑科医生。 “看症状应该是选择性失忆，患者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部分记忆……” “所以我就是被遗忘的那部分？！”江照难以置信，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这样的大明星当前，那医生的语气依然四平八稳的，“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也许还有别的事情也忘了，但是还没有发现。” “那还会恢复吗？” “这个要看个人情况了，有的患者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也有的患者没几天就想起来了。选择性失忆形成的诱因不仅仅是神经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可能是曾经受到过什么巨大的冲击或者刺激之类的……” 江照已经不想再听，捏着拳头站了起来，轻声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诊室。 晚饭之前，石淮醒了过来。 他的车祸伤其实并不严重，好多地方都是擦伤而已，但是他却怎么都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了。当时他在哪里？想去做什么？坐在谁的车上？这些都完全想不起来了。 石淮不觉得自己是撞坏了脑子，他甚至还能记得十几年前上初中的时候打篮球投了几个三分，也能记得小学的时候不小心砸坏了家里的收音机，种种样样全都历历在目。 昨天跑进来那个奇怪的帅气男人说他失忆了……石淮有些想笑，他这像是失忆的样子吗？ 不过那个自称江照的小帅哥还真的有点脸熟——但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直用力就脑袋隐隐作痛的，只好放弃了。 因为那位江照先生吵着闹着要让他做检查，石淮也没有拒绝，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一遍，什么都查不出来。他算了算时间，觉得也该出院回去上班了。 石淮最近的假请得实在是太过于频繁，虽然也有避一下锋芒的意思，但是他这样也容易引起揣测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江照先生打个招呼再走。 此时江照正在被赵铭逼问，“那个石淮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又有他的身份证又有他的结婚证，还跟他出现在同一辆车上？就算是好朋友，你需要着急成这样吗？江照，你很不对劲。” 江照没办法直视赵铭，只能低着头玩手机，“到底是我朋友啊，还是因我而起的车祸……说起来赵哥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啊，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综艺还能不能拍了？后面的行程应该要调整了吧？” 赵铭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我看你还是能走能跳的，不过确实……身上的伤痕还是要养养，你那膝盖骨还得重新固定一下，后面的行程我还要去沟通，你先在医院养伤吧，外面还有记者，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乱跑。” 一直到赵铭离开，江照才松了口气。 正想着要去石淮的病房呢，石淮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江照满脸的惊喜，“石头哥？你想起来了？” 石淮脚步顿了一下，很无奈地笑了笑，“江先生……” 这话一出，江照就知道他没想起来了，心里很失落，不过也没表现出来，把他拉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你身体还没好透，不要一直走动……还有，以后叫我江照就行了。” 江照碰到他手臂的时候，石淮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他忍着并没有挣脱，“好，江照，很抱歉不记得你了，这两天谢谢你的关心，我下午就要出院了，回头再联系。” 因为面包车司机是完全过错方，又涉及到酒驾问题，现在已经被拘留了，之后还有赔偿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两人是肯定免不了再联系的。石淮的手机已经在车祸的时候被玻璃划碎了屏幕，闪屏打不开了，他便拿了纸笔过来，准备记一下江照的联系方式。 江照愣了半天，“你要出院了？” 石淮有点好笑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大问题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江照想说什么，又觉得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很暴躁地在病房里转了两圈——他的膝盖还要重新检查一下，不过因为没有带保持器，所以他除了觉得有点酸痛之外，走得也挺灵活的。 这场车祸其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两人都伤势不重。 石淮很好脾气地看着江照走来走去，等到他看他走得差不多了，准备告别的时候，江照突然开了口，“石淮……其实我们是爱人关系，领过证的那种，很抱歉之前我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以忘了我……如果你真的把爱恨都忘记了的话，那我们重新开始，我再追你一次，让你再次爱上我。” 石淮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了，“……领证了？” 他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跟江照这样的人在一起，这种冲击甚至都大过了他认识到自己居然喜欢男人这件事。 “对，你的那本结婚证丢了，我们今天就是去补办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我的那本在家里，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回去翻给你看。” “等等，江照先生……”石淮有些语无伦次，“我这两天了解您应该是个知名大明星啊？未婚？这种事情请不要开玩笑了……” 江照低了下了头，在石淮灼灼的目光中非常不好意思、后悔的心情快要将他淹没，“……对不起，是我没有勇气公开，是我对不起你。” 石淮依然难以置信。 任凭哪个正常人，在医院醒来之后，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同性说是自己的爱人，都会是一件让人生疑的事情。 现在的石淮没有办法验证他的话——他至今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失忆，所以只是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那……我回去想想再联系您……” 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敲响了门。 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缓和，江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哪位？”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江照？”说着，外面的人把病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石淮和江照一起转过去盯着门口。进来的那人被注视着也没有丝毫紧张，动作帅气地把自己的口罩墨镜帽子都脱了下来。 石淮还没有反应，江照已经难以置信地出了声，“易希？！” 易希还是瘦瘦弱弱的样子，不过精神看起来比房间里两个人都好上不少。他说话的时候有种独特的气场，声音也比普通人更动听精致，“听经纪人说，我的搭档出了车祸，我就想还是应该来看看你。”说着，他把刚刚放在旁边的花和礼物都摆到了江照的病床旁，“我是不是打扰到两位啦？” 江照还没出声，石淮已经率先站了起来，朝着两人点点头，“你们聊，我要准备准备出院了，江照……我们改天再联系。” 无视了江照想要阻拦的肢体反应，石淮面不改色地离开了病房。 这一场车祸算是无妄之灾，石淮回到家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白天江照的话在他脑子里打转，他在房间里溜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屋子里有第二个人住着的痕迹，心里便更加怀疑了。 想了很久之后，他才拿出手机，决定麻烦民政局的朋友查一下。 可惜还没来得及发消息过去，袁世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石淮记得这个小实习生，他们俩这一阵的关系不错，而且袁世昀的脾气也挺好的，他对这场上下级之间友谊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想维护难得的友情，“世昀？” 袁世昀的语气里有点惊喜，“石哥？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请了好几天的病假……”他没说的是，他鼓起勇气到石淮家去找他，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只好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查到了江照的车祸身上。 石淮和江照在一起，还一起出了车祸……一想到这件事，嫉妒就要把袁世昀吞没，他在被记者和粉丝包围的医院门口转了好几圈，却迟迟不敢上楼去看。 如果江照把那件事告诉了石淮，石淮会怎么想他呢？自私恐怖有心计的小人？ 袁世昀心里很清楚，他威胁江照履行诺言的说法，同样也可以威胁到他自己，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和江照都太过于在意石淮的看法，所以才能被威胁到，才不敢露面。 石淮出院的时候，袁世昀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心里急得很，却不敢立刻打电话过去，生怕石淮起疑，所以这么晚才联系他。 石淮被袁世昀的语气逗笑了，“没事，就是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袁世昀握紧了拳头，而声音依然平稳，“那……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三十分钟后，两个人已经坐在家附近的粤菜馆里了。 石淮颇有些抱怨，他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正想着吃些什么刺激的重口味改善一下食欲呢，袁世昀居然难得强势地要来吃粤菜。 “你不喜欢吃火锅吗？” 袁世昀哪敢说自己是担心他刚出院，只好含含糊糊道：“我最近胃不太舒服……” “哦哦哦！没事吧？”石淮了然地点点头，顺手就在牛肉蛋花粥旁边打了个勾。 袁世昀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折腾了一天，石淮也是真的饿了，两个人低头专心吃饭，好久没有人开口说话。一直到差不多吃得七七八八了，袁世昀才擦了擦嘴，抬起头盯着石淮，“石淮哥，那你明天回去上班吗？” “嗯。”石淮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饭店里的挂壁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据报道，艺人江照因车祸受伤后，好友易希曾前往医院探望，目前伤势不明。易希和江照因前一阵的电影主题曲合作后相识……” 袁世昀看到石淮停下来，看电视看呆了，他抑制住了心中的不悦，伸手在石淮的眼前晃了晃，“石哥？” “嗯？”石淮回过神来。 “说起来，我的实习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袁世昀腼腆地笑了起来，“还不知道毕业后要怎么样呢。” “嗯……你们应该还有一学期才毕业吧？” “对，但是毕业之后……” “酒店业很辛苦的，你要考虑清楚。” “不辛苦，我是挺喜欢这里的，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毕业之后就正式加入这里……”袁世昀抬起头，直视着石淮的眼睛，“石哥呢？石哥希望我回来吗？” 20.第二十章 第20章 袁世昀这个问题, 明明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地方，却偏偏让人觉得没法回答。 石淮叹了口气, “世昀啊, 你要学会给自己做主，如果我给你做了选择, 你将来后悔的话……” “不会。”袁世昀说得斩钉截铁的, “我不会后悔的，只要石哥希望我留下来, 我永远不会后悔。” 石淮眯着眼笑了起来，“世昀，你还是太小孩子了。” 别的就再也没有多说了。 袁世昀已经摸出了石淮的性格，这个男人就不是打直球的人,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 总是说得含含糊糊引人深思，再怎么逼也是逼不出他心底的想法的。只是不知道, 他在面对江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袁世昀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也不急着这一会儿，朝夕相处之后, 他总是能打开石淮的心的。在这点上来说，袁世昀和江照真的很像，对自己的追求手段非常有信心。 事实上石淮不仅仅只是选择性遗忘了与江照有关的事情，还有一些比较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也有些忘了, 包括袁世昀曾经对他大胆告白的事情。 要说这件事为什么被他忘了, 有一定的可能就是因为袁世昀出现的时机、他的模样和说的话都让石淮想起了曾经的江照，于是连带着把这儿一起忘了。 所以对于石淮来说，袁世昀现在只是一个同公司的下属、下班之后玩得还不错的朋友罢了。 因为这样的定位，石淮根本没有理解袁世昀话里的深意，只是若有似无地读懂了其中的暧昧，于是干脆地选择顾左右而言他。好在袁世昀也没有穷追不舍，两个人干干脆脆地换了话题，聊起了公司的事情。 这粤菜馆的位置在商场里，又是做了无门的大开放式设计。坐在他们的位置，可以清楚地听到商场里放的背景音乐。 可能是因为时至将要关门，商场的背景音乐尽选择了一些比较伤感的音乐。 石淮本来并没有把关注点放在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调大了音量，他突然一下听清了此时放的那几句歌词。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说不上恨别纠缠别装作感叹……” 石淮突然觉得头疼得要命，像是有人在用锤子狠狠敲击着他。 “石淮你怎么了！”看到石淮捂着脑袋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袁世昀吓了一大跳，立马站起来冲到他旁边，“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头疼？” 石淮疼得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了，但是又被他的潜意识狠狠地按了回去。这种挣扎的感觉疼得他面色惨白，冷汗都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这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袁世昀准备把石淮整个人都拽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但是石淮的力气太大了，他抵抗的时候，袁世昀怎么也拉不动他。 到底是两个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的男人，相比之下袁世昀还要更瘦弱一下，想要拉动一个反抗的石淮，难度还是比较大的。袁世昀眼看着弄不动，正准备起身喊人呢，石淮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 “我没事……” 这种神经性的剧痛只持续了两三分钟，石淮已经能说话了，除了满头大汗和惨白的嘴唇露出了端倪，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袁世昀慢慢地回过味来了——应该是前几天车祸的后遗症。 可是石淮不说，他又不敢问，只能担忧地看着他。 “真的没事。”石淮拍了拍袁世昀的手臂，拿纸巾擦了擦汗，站了起来，“已经很晚了，回家休息吧。” “……” 因为石淮心态上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敢这时候就开车，所以两人都是各自走过来见面的。说了再见之后，石淮目送着袁世昀骑着自行车离开，自己则是晃晃悠悠地准备消化一下走回家去。 石淮到家的时候已经几近半夜，他好几天没有在自家的床上睡觉了，都是医院那个硬邦邦的木板床，一时之间居然有点难以适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干脆半坐起身，拿手机搜索了一下刚刚让他头疼到想死的两句歌词。 “说散就散……”石淮盯着那歌名看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看来江照说得应该不是全部吧。” 第二天一大早，石淮就去酒店销了假，投入到日复一日的工作中。 就在他休息的这几天里，餐饮部总监即将离职的事情就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连带着底下员工看石淮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虽然说按照不调位提拔的原则，应该是副总监去坐总监的位置，然后空出副总监的职位，石淮保持原位——在酒店里，副职的重要性并没有那么高。因为石淮底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提拔上来，餐饮部经理是不方便空缺出来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副总监的位置空出来，或者空降一个下来。 石淮自然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去夺权的意思，也早就认识到自己已经升到头这件事，不然前一阵也不会避风头了。但是这种“乱世”之中，其实很多事情都说不准的。 如果他想要用手段的话，其实还是有办法把副总监一起拉下马，毕竟副总监本身的表现已经很差了，他只要稍微想点小办法，就能让餐饮部完完全全到自己手上，彻底架空总监的职位。 现在确实是最好的动手时机——石淮比起前一阵的雄心壮志，现在却有些犹豫了。 当时到底是为什么想要去……呢？争名夺权其实并不是他的本身性格，前一阵做出要斗到底的决定，到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石淮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质疑。 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NANCY突然敲门进来，表情严肃得吓死人，“老板，有人匿名举报……” “举报什么？” “举报三楼酒廊的副经理有飞单行为。” 石淮“唰”一下站了起来，“在哪里？去看一下。” 飞单这个词对所有行内人员来说都不算陌生，这算得上是餐饮业里一种比较简单粗暴的贪污手段，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把东西提供给了顾客，买单的时候钱却不打入系统，全部进到自己的口袋，最后盘点结算的时候，少点的食物饮料就打进报废率里。 因为餐厅酒吧都是会有食物报废率的，大概是在每个季度的盈利百分之1到百分之2左右，可以一起打进成本，所以飞单一般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只要做得好、隐秘。 石淮没想到在他这样的高压领导下，居然还有领导级别的人敢飞单，还被人匿名举报出来，如果不严肃处理的话，消息一传出去，这个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对石淮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颇有点像是古代的皇子，明明不想夺嫡，最后被竞争对手逼上梁山的感觉。 他们酒店三楼的酒廊石淮平时都是不太会去的，一是因为他就出自这个部门，有点避嫌的意思在里面，二是因为酒廊的经理和副经理本身很有能力，内外的口碑都非常好，他也没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副经理很明显是副总监的关系户，两个人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虽然之前不认识，但是两个人进了酒店之后就关系非常密切，平时副总监也会经常去酒廊看看，石淮不想去抢他的事儿，也不想去表露什么站队。 现在出了这事儿…… 石淮看了一眼NANCY，“副总监在哪里？” “副总监今天轮休。” “那Derrick自己知道了吗？” “应该还没有……匿名举报信在HR办公室那边，我刚刚上来的时候才拿过来……要登记进系统吗？” “登，没办法的，人事那边肯定知道了，不可能只给我们这儿举报的……”这明显是私人恩怨，一定是不做不休的。 可惜石淮话还没有说完，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跟NANCY对视一眼，拿起了电话。电话里面人事总监的声音严肃得不像样，“石淮，你现在马上到人力办公室来。” 石淮应了好，叹了口气，“唉，我现在倒是有点怀念那几个老外叫我英文名的口气了。”这个人事总监是个香港女人，叫他中文名的语气总是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下去之后果然是飞单的事情。 石淮坐下来，听了半天英文版的叨叨，总结下来也就几句话：Derrick飞单这件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还去查了监控，当天飞单掉两瓶红酒一瓶香槟，估值约一万八千块。 这情节已经非常严重了，石淮问他们要了监控，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错，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的暴发户，一万多的酒居然是付了现金，不然也飞不了了。 “现在我们决定辞退Derrick，并要求他赔偿酒店的所有损失，麻烦你过来签名了……” 石淮拿着水笔，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签了字。 结果第二天他就被副总监找上了门。 石淮当时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副总监冲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开电脑，“石，你昨天把Derrick开了？！” “请冷静一点，先生，”石淮叹了口气，把手机静音之后扔在抽屉里，然后才直视他这个即将上位的直属领导，“Derrick犯了大错，HR开会之后做出的决定……你知道的，我的职级还不够开除一个副经理。” 要说话术，石淮绝对是其中的专家，三两句话就把副总监套进了坑里。 一直到他离开，石淮才松了口气——如果副总监有点脑子的话，走出这扇门就该把这件事完全忘了，但是如果他太嚣张或者对于他和新任总经理的直系关系太过于信任的话……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拎不太清的老外，石淮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习惯性地一滑开—— 江照未接来电32。 石淮：“……” 这人又想干什么？ 就在他发呆的那几分钟里，江照又打来了新的电话。石淮干脆放置不理，打开微信找到了那个民政局的朋友。 “老哥，麻烦你个事儿，给我查查我的婚配情况，谢谢了！” “石淮？你被盗号了？上周不是才来找我补了结婚证吗？” “……” 21.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那朋友完全没有体会到手机这头的、石淮纠结的心情, 依然在噼里啪啦地给他发消息。 “结婚证已经补完了，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拿了。” “唉为了防止我们部门里那帮小姑娘看到你跟那个大明星的照片, 我都不敢把证丢在局里……” “还好没人去系统里查啊, 不然他那群粉丝知道了估计得吃了你！也怪不得你要离婚了，压力很大吧？”毕竟现在明星这么多, 谁会真的一个个去查已婚未婚呢？大多数女友粉就算喜欢的艺人爆出恋爱了, 都当做虚假消息来处理的。 “……” 叨叨了这么多，石淮终于抓住了关键点, “要离婚了？” 朋友顿了一下，“又改主意了？当时不是说得斩钉截铁的嘛！” 原来是这样。 那江照话里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还有他们俩本身就有些奇怪的磁场马上全都解释的通了，石淮并不觉得如果他跟江照是一对隐婚的恋人，当时江照在医院会是那样奇怪的表现, 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跟他说两人的关系的, 偏偏到了告别时才说，多半就是因为他失忆前两人即将离婚的原因。 但是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江照的话——两人确实目前还是合法的爱人关系。 石淮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决定离婚的, 他只能从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性格来推测……多半是因为隐婚吧，江照是知名艺人，工作应该很忙, 而他自己本身就不会是那种能接受这种无法互相陪伴的地下关系的类型，也不知道车祸前的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离婚的最大可能就是他忍到头了。 石淮悠悠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江照的电话又见缝插针地打了过来，这次石淮没有拒接, 而是慢慢地拿起了手机, “你好。” 江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满, 还透漏着一丝不为人道的紧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石淮叹了口气，“我在工作，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吗？” 这话听起来总有点耳熟的感觉，石淮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嗯，伤好点了吗？” “……”江照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八个度，整个儿的明亮起来了，“石头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石淮一时之间竟然无语了，他只是简单的礼貌一下而已啊……但是既然江照都这么问了，他便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 江照顿时雀跃了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周二就能出院了，我记得你周二应该是轮休吧，能来接我吗？” “……不是，江照，按你说的，我们不是隐婚吗？我能这样出现在医院里？”石淮没说自己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即将不复存在的事情，他还想试探一下江照的反应。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但是万一他推测错了，是江照出轨导致的离婚的话…… 这个问题一出，江照直接沉默了，不过也就沉默了几秒钟，马上又跟上了后面的话，“没关系的！” “什么？” “没关系！怕什么！你是我老婆啊！来接我不是应该的吗？” “……”石淮突然就陷入了怀疑。难道真的不是因为隐婚的原因，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但是江照都这样说了，他一时之间居然也没法推拒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离下周二还有好几天，石淮也懒得这么早就开始想东想西的，看了一下邮件之后就带着NANCY去员工食堂吃饭了。 一进去就发现气氛很不对，餐饮部员工的工作服和别的部门有很大的区别，石淮只一眼就能扫到几个部门的人，中餐厅、西餐厅、大堂吧等等，几乎所有餐饮部的人都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表情奇怪。 也不知道是谁看到石淮走进来了，几桌人都一下子坐正了身体，带着有些刻意的假笑，开始低头玩手机。 石淮心里有底，多半是Derrick飞单被开的事情传了开来——酒店本来就没有秘密，上午发生的事情中午就全酒店知道是很正常的情况。 他也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微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 这种时候坐到哪一桌都显得尴尬，石淮干脆带着NANCY坐了最靠墙的双人桌，一副低调的模样。等到两人都开始埋头吃饭的时候，才渐渐地又有人开始低声聊天了。 石淮有点想笑，“他们怎么说我的？” “啊？”NANCY被他这个突然的问题吓了一跳，顿时开始结结巴巴。 石淮也没想为难她，自己猜也猜到了，“是不是说我好手段，先把副总监的嫡系给弄走了，然后跟副总监打对垒抢位置？” NANCY不敢抬头跟他对视，“……”她的位置本就尴尬，虽然是石淮的人，但是石淮是领导高层，她是底层员工而已，不可能把同为普通员工私下之间的小八卦说给石淮听。 这种传话的人，以后听不到消息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在酒店继续混下去也是一回事。 但是石淮这样的领导就是敏锐又贴心，从来不会问让她为难的问题，有什么事自己也能猜的七七八八的。 看着NANCY不说话，石淮笑了笑，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Derrick的开除决定是人力资源部做的，但是最后却是他签的名，这种腥风血雨的敏感时期，确实是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他动的手，副总监过来第一个找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石淮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这个锅顶下来，不仅仅要顶下来，还得顶得漂亮，话术误导副总监就是开头。 石淮本来觉得，副总监不至于那么蠢，一定是能想得明白的，没想到第二天就去犯了傻。 “……他去找总经理求情了？！”石淮有点难以置信。 销售部副总监笑得颇有点贱兮兮的，“没办法了吧，咱们这么大的酒店，人多口杂的，事情很容易就能传出去的。Derrick是中国人，以后去别的五星级酒店人家也不见得要了啊，有这种飞单的黑历史，又没有国籍优惠……估计是求着你们那个傻乎乎的老外，想要留下来吧。不然只能去社会餐饮的那种酒吧了，又忙福利又不如酒店。” 石淮早也想到了这点，他只是没想到，副总监居然真的能为一个学弟做到这种地步，可以说得上是舍身取义了。 “听说今天早上总经理发了很大的火，直接在办公室把你们那个老外给骂了一顿。啧啧，他可是总经理的人，也不知道这一发火是个什么意思。” “做给我们看的呗，稳定军心。”石淮笑了笑。 “说得也是。不过石淮，你也得小心一点，Derrick可不是个什么好欺负的人，他跟他们部门那个经理能把酒廊独立出餐饮部不受你管辖已经够厉害的了，小心他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去报复你。” 石淮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不会的。”当时是说得斩钉截铁的，结果没几天就打了脸。 因为周二跟江照约好了要去接他出院，石淮起了个大早，带了个口罩就出发了。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风声江照要出院了，媒体记者和粉丝早早地就守在了医院门口，都准备了解第一手的资料。石淮目不改色地从人群中穿了进去，走进了住院楼。 江照早就醒了，石淮进去的时候，他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之前来照顾过他的那个小助理蹲在旁边给他收拾东西。 看到石淮敲门进来，江照立马就笑了，带着保持器蹦跶下了床，“你来啦！” “……嗯。”石淮没法直视他的眼睛，只好看着他的脚，“不是说好了吗？” 江照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你说这个啊，保持器只是防止二次受伤用的，没事儿！” “那就好。” 说完，石淮就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在那小助理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了，拍了怕手，“江哥，好了，我去办个出院手续，然后给赵哥打电话带保镖来接我们哈！” “去吧去吧。”江照挥了挥手，等到罗锐离开病房反手关上了门，他才敢凑近石淮，抓着他的肩膀，“石头哥，你想起来关于我的事情了吗？” “……”石淮更加怀疑了——要是真的闹到要离婚的程度，江照干嘛老是要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啊？“还没有。” “哦……”江照失落地低下了头。 石淮说不出话，只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到江照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石淮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眼睛里的泪光，“石头哥，我不想骗你，我做了非常对不起你的事情……” 可惜话还没说完，赵铭已经带着罗锐进来了，“江照我们走……咦，你让你朋友来了啊？” 石淮朝着赵铭伸出手，“你好，我是石淮。” “你好你好，我是江照的经纪人赵铭，这次的车祸还没有跟您道歉呢，都怪这个小孩开车不认真，不然也不会害得您一起受伤了……赔偿问题我们公司已经和司机进行了法律交涉，到时候麻烦您来一起做个三方签字……” 石淮点了点头。 赵铭朝着他笑了笑，然后狐疑地盯着江照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道：“那我们出发吧？” 22.第二十二章 第22章 赵铭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从离开病房到离开住院楼一路上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很顺畅地就到了底楼。 唯一有需要保镖的那一段就是从住院楼到停在楼下的保姆车这二十来步的路程,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所以跟在后面的五个黑衣保镖从电梯到底楼就开始严阵以待了。 相比起拿东西拎包的助理和经纪人，石淮显得实在是太闲了, 跟着这一行大部队, 表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江照也感觉到了石淮的不自在, 瞥了一眼走在前面开路的赵铭，干脆整个人都靠到了他身上。这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砸下来，石淮差点没站稳, 最后还是江照拽了他一把。 就这一下子，两人的姿势就变了, 变成了石淮靠在江照身上。 石淮：“？” 江照笑嘻嘻地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我有点走不稳, 你扶我一下。” “……” 江照看起来丝毫没有“走不稳”的迹象，因为怕医院门口有记者拍到不好的形象，他连保持的支架都拿下来了, 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跛脚之类的不适之处。 但是江照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消掉，依然贴着绷带，配上他帅气的脸和可怜兮兮的眼神，石淮不由自主地就心软了, “……那, 你小心一点。”说着, 他手臂使力，给江照当了一次人肉拐杖。 两人这种互相搀扶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踏出住院楼的一瞬间。 石淮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无意识地甩开了江照，连退了好几步，一副要拉开距离的架势。 江照扭过头，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外面的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就亮了起来。 也不知道记者媒体是怎么知道他出来的准确时间的，每个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话筒举得老长了，提问也是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往外喊的。 “请问江照先生现在是已经痊愈了吗？” “请问之后的行程会受到影响吗？” “听说易希来探过病，请问两人的关系是特别好吗？怎么认识的呢？” “可以详细说说车祸发生的过程吗？” “……” 这边渐渐地喧闹起来，医院外面张望的粉丝也看出了门道，一窝蜂挤开了医院的保安冲了进来。因为人流的推搡，这短短的十来步路显得特别漫长。 石淮好几次差点被挤出去，还好他离江照还有几个身位的距离，倒也不算是重灾区，勉强还能跟进他们的步伐。 那几个黑衣保镖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在赵铭的眼色指挥下，他们麻利儿的挤开人群，把粉丝和记者用手臂挡在外面，给江照划出了一条道来。 江照三两步就过去上了保姆车，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些粉丝转而开始拍保姆车的窗户，还有人尖叫着大声表白的，阵仗吓人得不得了。但是那车却也一直没有开走，一直到跟在最后的石淮上了车，保安才费力地关了门。保姆车载着一行人绝尘而去。 这时候江照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扭过头看向石淮，“没受伤吧？” 石淮感觉到赵铭的眼神已经很不对劲了，但是他只能靠猜测其中的纠葛来含糊地回答：“没事。” 有这么多人在，江照想说什么也不好说，只能看着石淮欲言又止。 车里的气氛非常尴尬。 最后还是罗锐打破了这种尴尬，“江哥，这位大哥住在哪里呀？一会儿让司机送过去。” 江照瞪了瞪眼睛，“不行！” “……啊？” “我要请石淮吃饭，把我们一起送到家就行了。” 罗锐可不敢做主，只能拿眼神去瞧赵铭，赵铭也不知道江照这是什么情况，只好柔声道：“今天你的脚还不方便，可以下次再请啊，相信你朋友不会介意的。” “我们在家里叫外卖，没什么不方便的啊。”但是这次江照是真的铁了心——他好不容易把石淮骗出来，不这时候刷点好感度，等石淮渐渐想起来了，他又要跌回深渊去了。 赵铭跟江照争了几句，但是江照怎么都不肯松口，咬定了石淮是因为他开车才受了伤，他肯定是要请一顿道歉的。赵铭没办法，只能随便他去了。 等到他们回了公司给江照的公寓之后，江照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把站在客厅无所适从的石淮按到沙发上，“坐啊。”然后又蹦跶着去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石淮随手就放在了茶几上，“有什么事？” 他早就看出来江照有话想说了，要不然也不会跟过来。他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既然已婚和将要离婚的事情成了既定的事实，后面的路要怎么走，还是要他自己做判断的。 石淮需要一个了解过去的方法，而当事人之一的江照的话就是最好的手段。 江照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坐到石淮旁边，“石淮哥……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你……但是我依然爱你。” 石淮被吓了一跳。 来自男性的表白……在他目前的记忆里是第一次，没想到江照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他心理上没有做好这种准备，所以显得无比尴尬，“呃……那个……” “之前是我做了太多的错事，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江照的语气一点点凝重，“我决定公开我们的关系。” “啊？！” “因为之前一些事，我跟公司签了一些比较过分的条约，现在我也算是一线艺人了，应该有谈判的底气了。离合约结束还有不到两年，雪藏我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赔钱跳槽了，总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的。”他挠了挠头发，“但是没你就没办法了。” 这话如果让失忆前的石淮听到……不，如果让还没有彻底失望的石淮听到，应该是有点感动的，但是对着现在这个一无所知的石淮说，效果就要低一些了。 石淮从江照的话里听出了意思，果然离婚的原因是因为隐婚，但是现在江照不想隐婚了，他又觉得尴尬了，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江照只是个勉强算是认识的人而已……“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不需要……” 江照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听起来有点刺耳，像是什么暴风雨要来的预兆。 江照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来电人，朝着石淮做了一个等会儿再说的手势，接起了电话，“赵哥？有什么事吗？” “江照！”赵铭的声音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么急过，“把门锁好！什么电话都不要接！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我到了再说！” “……？” 江照还没来得及细问，赵铭已经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通话一结束，他的手机就被无数的来电和消息给卡爆了，一声一声都像是在催命。江照干脆关了手机，把旁边的电话线也拔了，从房间里拿出电脑来看。 果然是出了事——各大娱乐版的头条都变成了他。 “影帝江照疑似性向曝光！出院时与男友搂搂抱抱无视粉丝眼光！” 底下的配图是石淮刚刚没站稳人歪到他身上的照片，看起来是被人偷拍了，也不知道拍的人是怎么找的角度，只从照片上看，两个人像是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因为江照低了头，斜角看起来就像是在亲吻石淮的额头。 这一张照片一经曝光立刻全网发酵，大大小小的网站营销号为了蹭热度都在转发评论，愣是把三个相关标题顶上了热搜。 “江照同性恋、江照男友、江照亲密照……”江照越念越觉得好笑，“他们真能联想，不过居然还真猜对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石头哥你忘了吗，我说了要公开的，就算没人偷拍我也会自己站出来说。就是辛苦你了，最近一阵可能会比较……要不给酒店请两天假吧？我不想你受影响、也不想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你。” 经过他这么一说，石淮才意识到这件事跟他也是有关系的，他不应该这么淡定才对。 “……但是我还是奇怪，当时那个地方，就那么一小段路，没三分钟的事情，按理来说外面是拍不到这个角度的照片的啊？难道是医院里的人？” 石淮没接江照的话，有点焦虑地开了手机，立马就看到了几秒钟前NANCY发来的微信消息。 “老大，那个新闻……我听说是Derrick拍的照片。” 石淮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怎么回事？” NANCY的语气都不对劲了，估计是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消化石淮的这个惊天大八卦，说得有点战战兢兢的，“我刚刚在更衣室听他们说Derrick在他们部门群里说要搞你……还说他有个办法能出气，要把你拉下来，然后半个小时就出了新闻……” 本来这两件事是没可能被联系到一起的，石淮和江照，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Derrick是石淮的同事，跟艺人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了，但是偏偏这串事就这样一起发生了。 石淮签字开除了Derrick。 Derrick想要报复石淮，于是跟踪了他。 Derrick看到石淮和江照关系亲密，拍了照，发到了网上。 可能Derrick当时根本没有认出江照，只是单纯地为了报复石淮，准备把照片发去别的地方，比如公司群里之类的地方，让石淮也尝尝指指点点到离开的滋味，但是回家之后他发现另一个主角是江照，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照片发到了网上去。 一切的可能性都会有，但是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去考虑怎么解决。 石淮相信就算他现在去上班，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指指点点什么，就是怕江照那些可怕的粉丝影响到酒店的运营——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经理，没有什么社会身份，但是有心人肉，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查不出来的。 他心不在焉地谢过了NANCY，挂了电话，抬起头，那头的江照已经在拿备用手机给他爸妈打电话了。 石淮站起身，转身进了厨房，关上门，避免影响江照。 他也需要一个思考的空间。 赵铭来得很快——大约十五分钟后，他已经走进了客厅，一声怒喝，“江照！”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照片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的，为什么会被拍到这种照片？！” 江照无所谓地笑了笑，“就是这么回事。赵哥，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性取向是男的，半年前你不就问过我了吗？” 在医院的那几天，他已经想通了，他不能失去石淮。 老天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才可以。 23.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赵铭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所以就算江照这样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他也只是惊讶了几秒钟, 马上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江照——大概是我看错你了。” 到底是合作了一年多的关系，就算一开始只是工作伙伴，这么多时间相处下来, 总是难免有了友情的成分。赵铭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石淮, 拍了拍江照的肩膀。 “我知道尚佳娱乐接触过你, 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对方开了什么更好的条件吧？” 江照没想到赵铭连这个都知道，而且直接点破了……他紧紧地抿着唇, 不说话了。 “你江照这样自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什么为情不惜掉粉公开的事情呢？一定是做了利弊抉择的吧。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之后就让法务来处理吧。先走了。” 赵铭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剩下江照和石淮两两相对。 “原来是这样啊。”石淮也笑了起来，“江照，我果然不应该对你有什么期待。” “不是的！石头哥你听我说, 我是真的因为想要公开才决定换公司的, 我不想再这样躲躲藏藏下去，我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不好吗？……” 江照看到石淮想走，立马扑上去, 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石淮的个子比江照矮了一些, 虽然手腕力气比江照大得多, 但是江照全身发力，他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只好停下手，叹了口气，“我想起来了。” “……” “江照，我想起来了。” 江照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了——他还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心里却明白，他完了。 这些日子就是他偷来的，要不是石淮失忆了，他连这最后的温情都得不到。如果不是赵铭的话……如果不是赵铭…… 江照的手再一次圈紧了石淮，“没关系，你想起来也没关系，石淮，我不会放你走的。” “江照，你只是不能接受被我甩了而已，你的经纪人把你看得很透彻，你这个人，这样自私……当然，我也足够自私，所以我们注定无法为对方牺牲。” 江照难以置信地盯着石淮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直接松手，快步走到门边，按了几下，把电子门给锁了。 “我可以为你牺牲，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看我如何为你牺牲，哪儿都不许去。” “……” 石淮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照不知道打电话联系了谁，没20分钟，他的电脑屏幕已经接通了记者会的现场。 江照似乎是铁了心，石淮却不能看着他去死，走过去重重地合上了他的笔记本，“你疯了？” “对，我疯了，被你逼的啊。” “……”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重视你嘛？那好，现在我们就公开，我在出道初期跟公司签了霸王条款，尚佳娱乐的经纪人说他们愿意给我出一半的赔偿金，剩下一半我会处理掉所有的不动产赔掉，然后我们从头来过。” 石淮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顿时就愣在原地不动了。 江照看到他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软话，石淮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袁世昀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石淮抿了抿唇，走到一边，“喂？” “石淮哥，那个新闻……”袁世昀的声音里都是浓浓的不安，“应该都是误会吧？需不需要我找人把新闻撤了？……” 石淮说不出话来——他既然已经想起来所有的事情，当然也想起来袁世昀对他是什么感情了，“世昀，我……” 找不到辩解，因为新闻就是真的。 石淮突然发现，自己放任袁世昀来招惹自己这件事，本身就……他咬了咬牙，打算就借着这次的事情，让袁世昀断了念想。 可是话还没出口，江照突然走了过来，夺过他的手机，反身把他整个人都压在了墙上。 “你！” 江照重重地吻了下来。 两人的力气都重得不像是一个吻，而像是在搞什么厮杀，江照一边小心提防着石淮咬他的舌头，一边果断地顶开他的牙关，去更深处肆虐。 石淮想要挣扎，却被江照制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唔唔”的呻/吟和明显变调的喘息声。 江照没有把他的手机按掉，袁世昀在电话的另一头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石淮哥？石淮哥？！石淮！江照你在做什么？！” 江照已经疯了。 他短暂地失去了理智，剥下了自己温文尔雅的外壳，露出最深处的内心。 他的内心只为石淮还跳动。 “袁世昀……”江照松开石淮的嘴巴，又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不然他喊出来，“补偿金明天就会打给你，谢谢你救我妈，金额你会满意的。”说着，他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墙边一甩，摔了个四分五裂。 “什么补偿金？什么救你妈？你怎么会认识袁世昀的？” 就算刚刚被无理地侵/犯过，石淮的大脑依旧保持着高度清醒——他要知道江照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像是被魂穿了一样。 而石淮这一连串的问题，江照明显不想回答，干脆利落地把石淮公主抱起来，一脚踢开卧室门，摔到了他的大床上。 江照的床很软，石淮被摔下去也没有受伤，只是非常不开心，一骨碌就准备爬起来。 江照岂会让他得逞，弯腰把他按了回去，然后打开床头柜，随手拿了一根领带出来，把石淮的手腕和床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石淮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江照你想干什么？！” “怕你跑了，别怕，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来把你放开。”江照语气温柔地安慰道，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来。 “你疯了吗江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石淮激烈地挣扎起来，却因为整个下半身都被江照的腿压着，只有上半身能动，手也被他抓住了，完全挣脱不开。 江照干脆利落地绑住了他的两只手，然后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反身关上了卧室的门。 石淮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挣开，干脆也不白费力气了，就安安静静地等着，看看江照准备做什么。 客厅里，江照重新打开了电脑，连回了记者会的现场。 “大家好，我是江照。” 24.第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不。” “江照！”经纪人要被他气死了，“你结婚了？跟这个男的？为什么不说？！”比起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已婚反而是更致命的, 这是违反合约的问题, 而且万一被曝，会严重影响他的人气，经纪人想想都觉得要心肌梗塞了, 江照一直是那种特别好带的艺人，有礼貌又努力, 也不耍大牌, 谁知道他会一来事就来一件这么大的事呢。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不拿出来给我看？” 江照勾了勾嘴唇，露出嘲讽的一笑, “这是别人的隐私，反正不是我就行了, 你放心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很长时间病房里都没有人再说话, 经纪人和助理都时不时地打量江照一会儿，似乎是想从他平淡无波的脸上找到什么端倪。 也是，当红男艺人衣服口袋里掉出结婚证, 这怎么看都是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助理也很扼腕, 他应该在拿出来之前先翻开来看一眼的，当时太紧张了，居然没有想到。 江照知道两个人都在怀疑他, 他心里都快紧张死了, 却还是要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简直就是他演技的巅峰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心里全都是汗不说，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着。 一会儿他去做手术的时候得把结婚证藏哪里？总不能带进手术室去吧？ 可是不管放在病房的什么地方，锁起来也好，经纪人大哥肯定会想办法拿出来看的，他的表情明显就是疑虑未消的样子。 江照突然就觉得头痛得要命了，心里也开始对石淮产生怨怼——要是石淮不跟他闹，他怎么会把结婚证给抢出来呢，现在也就没事儿了。 一直到快要动手术之前，江照借口要去上厕所，扶着助理的半边身子跳进了病房里的厕所，然后锁上了门，拿厕所里的剪刀把结婚证剪了个稀烂，扔马桶里抽掉了。 其实他那边还有一本，这本是石淮的，现在情况紧急，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到时候他再去偷偷地补一本给石淮就行了。 江照目不斜视地看着向下的水流，心里也随之打起了漩涡。 这下要是石淮知道了，该更生气了吧？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如果这时候被经纪人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按照合约，他可能要赔很多钱，而且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公司雪藏了。 江照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打开门，朝着外面的两人笑了笑，“好了。” 。 石淮开车回到Z城的时候已经是早高峰了，他在高速上慢慢吞吞地挪了半天才回到家。一晚上没睡的后遗症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显现出来，他的眼前一片昏花，差点没站稳跌进去。 在摔倒前的最后一秒，石淮扶住了玄关的柜子，撑着墙走到了床边，然后把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床里。 衣服也不想换了，裤子也不想脱，石淮只觉得自己累得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不仅仅是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之后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理上的疲惫，有种连大脑里的神经纤维都一下被抽空的感觉。 还好今天是他轮休的日子，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手机一关，石淮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全身都冷飕飕的，喉咙有把火在烧不说，头还疼得厉害，碰一碰额头都觉得指尖要烧起来了。 石淮撑着上身坐起来一点，发现自己还是穿着外套裤子，连被子都没盖，再加上累了一晚上，他这个不太好使的身体开始抗议了。 石淮轻轻地叹了口气，撑着手脚去厨房倒了杯水，家里的药箱一直是江照保管的，他生病也都是江照照顾他，现在江照不在，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药箱，温度计也不知道在哪儿，干脆放弃，把水一口喝完之后又抖抖索索地进了房间，暖气开足，衣服全脱了之后钻进被子里睡觉。 但是这样一点都不抵用，石淮这个人，没什么王子的命，偏偏一身王子的毛病，生病了就特别不容易好，这次发烧来得又快又急，他这样憋着指望自然退烧，只让整个人越来越难受，却一点都没有退下去的迹象。 生病的时候心理脆弱，他便更加怨恨江照——都是要走的，当初又干嘛来呢？这样闯入他的生活，抽离的时候害得他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一直到半夜，石淮终于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准备爬起来去医院。 好巧不巧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石淮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捞过手机，“喂”了一声。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会接起来，声音磕巴了一下，“石、石老大？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石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屏幕，哦，原来不是电话，是微信语音啊。 “世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也没有啦……”袁世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看您一直没有回消息，怕您把我拉黑了，就打一个试试……” “……”石淮揉了揉额头。 “那、那个，你是不舒服吗，声音听起来好虚弱。”袁世昀似乎是想拉近一点距离，突然就没有再说“您”了，语气也比刚刚熟稔了许多。 石淮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觉得自己软弱得要死，抓住谁都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对，我生病了，准备去医院。” 袁世昀突然没了声音。 石淮在心里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的那头突然就响起了小男孩有点怯怯的话，“您一个人住吗？我来陪您去医院好不好？” “……” 石淮把地址发过去之后，袁世昀到得很快，他闭了一下眼睛的功夫，人已经在外面按门铃了。他实在是没力气出去给他开门了，便把密码用微信发给了他，几秒后，只听“咔嗒”一声，袁世昀已经推门进来了。 “老大……” 石淮轻轻地“哼”了一声。 袁世昀顺着声音找到了房间，看到他整张脸烧得通红，别的地方又白得吓人，嘴唇也干得不得了，一副快要死过去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老大！” 25.第二十五章 第25章 江照的不正常显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用了几个小时, 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却依然没有松开石淮让他去桌子上吃饭，而是自己端了碗进来, 准备一口一口喂给石淮吃。 石淮一下午维持着同一个动作, 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到江照，整个人的怒气飙升到了顶点, “江照！！快点放开我！！！” 江照看了一下石淮扭曲的动作, 叹了口气，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桎梏，“不要逃，不然我就把你绑到地老天荒。” 石淮：“……你是不是疯了？”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江照因为长时间的压抑, 精神状态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石淮想明白这件事之后, 自然就歇了跟他讲道理的想法, 他现在做什么都有可能刺激到对方脆弱的神经, 便干脆沉默下来, 等着江照下一步的行动。 他现在根本不能考虑外面是不是天翻地覆了，只是机械地吞咽, 连江照做了什么菜都没尝出来。 比起石淮僵尸一样的表现，江照看起来就轻松得多了，他把东西收拾好之后, 脱了衣服跟石淮躺到一块儿, 打开了床对面的电视。 “新闻也没什么好看的, 一起看看我之前演的电影吧？影评人都说是我的巅峰之作呢。” 江照笑了起来，而旁边石淮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江照这个人可以说是画风突变，他跟袁世昀看起来也是早就认识，而且可以说是打完那通电话，他才突然变成这样的。 石淮不敢问，他现在还是被绑着，但是已经松开了不少，趁着江照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他正在旁边悄悄的、一点一点挣脱手上的桎梏。 一场电影将近两个小时，江照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 直到片尾曲出现，他才扭过头问石淮道：“好看吗？” 石淮顿了一下，胡乱地点点头。 江照终于心满意足，伸手想要去把石淮解开。 瞧准了这个时刻，石淮突然发力，一下把江照撂翻到了地上！ 他保持着同一动作已经太久了，手脚都有些麻了，乍然做出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一时之间差点不慎跌出去，硬拼着一口气弹得远远的，直接退到了门外。 石淮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石淮在地上摔那么一下，半天起不来身。 石淮就站在房间外远远地看着江照，也没有转身跑走，而是淡淡地问道：“清醒了吗？” 他跟江照谈了这么些年，感情也不是说磨灭就磨灭的，更不要说当中还插了失忆的事件——就算是退回到普通朋友，江照变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他也没法坐视不理。 石淮并不是什么圣母，只是因为太多的事情夹杂在一起，就算再理智，也难免被影响。 “这种你的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就不要在现实里表演了，我回去了，你出去好好面对你的公司和粉丝吧。” 石淮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别再闹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石淮就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江照突然就像是豹子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闪电般地冲出去，整个人都扑到了石淮身上！ 石淮虽然已经有了防备，却也架不住江照这么结实一个大个子实实在在的力气，往后倒了几步也没稳住，被他扑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石淮摔下去的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他压吐了，皱着眉还没恢复过来，上头的江照就脸照脸怼了下来，准确地寻到了他的唇，重重地亲了上去。 石淮的嘴唇凉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江照却火热，像是有一把火从两人接触的地方点起来，一直要烧到他心里去。 江照的力气太大了，耐心也十足，相比之下石淮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憋了一会儿，就被他打开了唇舌，任人肆虐。 江照像是要把他的嘴唇咬破才甘心，石淮推拒反抗的力气越大，他使的劲就越大，到最后，石淮连呼吸都困难，差点被他亲得闭过气去，他才堪堪地放开人。 石淮气得脸都憋红了，张嘴就要骂，江照却仿佛猜到了他的意图，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 石淮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里面满满地盛着愤怒。 江照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了，却又不敢跟他对视，“石淮……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底下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就在这纠缠间，石淮已经感觉到江照的某处一点点有了反应，此时正牢牢地卡着他的大腿。 底下就是地毯，被江照这样按着，石淮也没有受伤，却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江照吮住他的舌头，不让他说话，只能听到他“呜呜嗯嗯”地抗拒声，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把他身上的衣服裤子都给扒了下来。 只一会会儿，石淮就被脱了个一身干净。 他意识到江照要做什么，反抗得更加厉害，江照的背上隔着衣服都被他抓出了血痕。 江照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 石淮被他翻了个面压在地毯上，两只手都被拽到了身后，怎么都挣脱不得。 “江照你疯了！放手！唔……”话音未落，江照低头，拖着他的脑袋往边上转了一下，然后狠狠地衔住了他的唇！ 在这种情况下，擦枪走火是无法避免的。 江照太了解石淮了，这么多年处下来，他对石淮的小动作了如指掌，也深谙他的软肋在何处。 只纠缠了没多久，石淮整个人的力气都被卸了下来，除了高昂的某处，别的地方都软的提不起劲，任由江照摆弄。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羞耻，石淮死死地趴在地毯上，不愿抬头。 而江照偏不让他如愿。 他又一次把石淮整个人转了过来，强硬地用手帮他释放了出来，然后黏腻湿润的手又沿着他的腰线一点点伸到了石淮的身后。 某处被触碰的时候，石淮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了，条件反射地就想躲。 江照早就被爱人这动人的模样刺激得双眼发红，岂会这么容易罢手。他的指尖在对方的腰线以下游走，一点点释放了石淮身体的记忆。 一个又一个的夜里，两人相依而眠，没有剑拔弩张，只有让人感觉灭顶的快乐。 石淮不记得没关系，他的身体一定记得。 江照早就在他身上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26.第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啊……啊？” 石淮挥了挥手, 也没再说什么, “辛苦你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虽然袁世昀应该是故意的, 但是如果能让江照误会，然后松口离婚的话，阴错阳差地让两个人都死心, 也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袁世昀反复确认了一下石淮的脸色, 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听电话里人的语气，应该是爱人之类的关系，但是又像是纠缠不清的前男友，总之只要石淮的态度还可以, 那他就还有希望。 另一边, 江照的手机在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巨大的动静把外面的助理给引了过来, “江哥？出什么事了吗？” 江照的手还是抖的, 脸色铁青，吓人的不得了, 把小助理给吓得后退了两步。 “江、江哥？” 江照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憋字，“我没事……罗锐, 给我去买机票, 我要回Z城！” 小助理惊呆了, “啊？江哥，你这个腿，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赵大哥不会让你出院的吧……” “那就买周末最早的那一班……不用了！你开车！我们周五晚上出院就马上回去！” 罗锐搞不懂自己跟的这个艺人出了什么事，江照素来温柔，但是最近脾气突然变得反复无常起来，老是会露出一些有点狰狞的表情。他想想又想不起来网上最近有没有黑江照的言论，只当他是每个月心情不佳的时候到了，也不敢去说什么话招惹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江照这次骨折算得上是伤筋动骨，要恢复就得两个月，复健完成总得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里他肯定是要在家里养着的，现在剧组只能先略过他，把其他人的戏份集中起来拍。但是江照是男主角，脱离他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到能脱离拐杖走路之后就要马上进组去补落下的戏份。 这件事其实涉及到赔偿，但是谁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江照自己不小心才摔下去的，还是因为阳台的栏杆年久失修，导演又是以后还指望着继续合作的，经纪人赵铭带着公司的法务团队跟剧组还有投资人已经开了个会，决定还是协商解决。 等他回到医院，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江照发了一整天的疯，先是把手机砸了吵着要回Z城，然后又搞什么绝食，还要拿医院的电话给别人打电话，反反复复打了一下午，接不通就说是医院的信号不好。 赵铭头痛得要命，在电梯里捂着脑袋不想上楼，“最近江照是什么情况啊？脾气怎么变了这么多？以前就算装也装得温柔好说话啊，摔了个跤把脑子摔坏了？” 小助理罗锐也表示迷茫，“是又出了什么不好的新闻吗？” 否则这心情差简直差得毫无道理——要说是因为要休息一阵跌损人气的话，江照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赵铭揉了揉眼睛，“算了，别管他，你盯着他一点。” 江照还不知道自己苦心营造的人设已经一朝崩塌，他的脑子里正在狂风骇浪，一个有点小心翼翼的声音炸得他理智全无。 石淮这是出轨了吗？趁他不在家的时候？ 他原本是抱着剪了结婚证之后非常歉疚的心情想打电话给石淮好好说话的，谁知道就被别人接了……这么早的时间，还洗澡，还帮忙接电话，一看就是很亲密的人吧？在一起住了一晚上吧？ 江照到底是文艺工作者，看了这么多的剧本，脑补能力完全是顶级的，直接给自己脑补了一出绿帽情节，把自己气得快要疯魔。 赵铭进病房的时候，江照正打算下床撑着拐杖练习走路去。 “别动！”赵铭大喊了一声，快步跑过来，扶住江照，“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小心点啊你这个腿……” 江照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我坐不住了……” “多动症？”赵铭颇有点不明所以，“那我给你拿个电脑过来玩玩吧，医生说你还不能忙着下地，要再修复修复。” 江照有苦说不出来，只能被赵铭盯着、一点点坐回去，他恨恨地锤了一下病床。 因为媒体的大肆报道，江照周五出院的时候引来了不少粉丝围医院，还有举牌子祝早日康复之类的，还好是私立医院，安保设施非常全面，挡着没有让这些粉丝冲进来。赵铭从公司叫来了五六个保安，开了两辆车，带着江照从人少一点的侧门走了。 “现在就回Z市？要不先这边住一阵吧？” S市也有他们公司的房产，江照自己在这边也投资了一套小房子，空关了没一阵，已经升值了二十来万了，赵铭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想着让他在这边先住几个礼拜，复诊也能方便一点，晚点再回Z市。 江照紧紧地抿着唇，一点都没有犹豫，“现在就走。” 赵铭看他这么坚决，叹了口气，“那让小罗陪你住两天吧，家里阿姨也在，不行的话我再请两个陪护。” “不用了，我……我一个人住就行。” “那怎么行！到时候恢复不好，你膝盖不想要了？” 江照憋了一口气想据理力争，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本来就不符合常理，他根本没有办法告诉赵铭石淮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回他跟石淮的那个家了。 而且赵铭看到过石淮的身份证，说不定已经记住了石淮的名字，他腿脚不便的时期似乎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照非常气馁。 说实话，他之前也想过把石淮的存在告诉赵铭，但是不说赵铭会怎么样，就是公司也不可能会接受他这样的行为。江照现在是标准的上升期，他的起点很高，拿了很多演员也许一辈子都拿不到的影帝，更要小心维护自己这段星途，要走得比别人更谨慎，每一个戏、每个广告都要三思后行才可以，不能给人抓住一点点的话柄。 现在公司倾其所有在捧他、把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往他身上砸，希望他除了官方的认可之外，还有能达到与之相配的热度，他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一样，走得小心翼翼不说，身上还挂着无数员工的指望和期待，如果他崩了，那掉下来的就不只他一个人，有可能是整个公司了。 江照从没想过放弃演员这条路，虽然他是后来才入的行，但是他是真正的喜欢演戏，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 他本来以为石淮能理解的。 江照撑着脖子，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人生一片迷乱，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 石淮第三次被点了名，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酒店每周都会有管理例会，每天早上还有部门例会，从早上的管理例会上，总监就点了他两次名，让他解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餐饮部的每日部门例会上还被点名起来。 总监这种行为本身就违反常态，他已经算是行政管理级别的高层，餐饮部的大小事情都是石淮说了算的，一般他就是听听就过去了，很少会这么主动地三番两次发言的。 石淮解释完前几天的营业额波动原因之后，坐下来撑着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这个外国佬。 盯着敲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他便开始走神，偷偷地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的呢？好像是总经理离开酒店之后没几天。 难道是上面出了什么意思，让这总监紧张起来了，所以开始忍不住要针对他了？ 石淮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让这些老外关注的点。他自认在这个酒店已经升到头了，也没有再一步往上爬的意思，平时对这几个领导也是恭恭敬敬的，他在职期间餐饮部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到底有什么好关注他的呢？ 27.第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经纪人突然就好像意识到江照这一串反应下的真正含义，眼神一点点严厉起来, 暴喝一声, “江照！” 江照岿然不动，头都不抬一下, 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经纪人站了起来, 朝他伸出手，“给我。” “不。” “江照！”经纪人要被他气死了, “你结婚了？跟这个男的？为什么不说？！”比起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已婚反而是更致命的，这是违反合约的问题，而且万一被曝, 会严重影响他的人气，经纪人想想都觉得要心肌梗塞了，江照一直是那种特别好带的艺人, 有礼貌又努力, 也不耍大牌, 谁知道他会一来事就来一件这么大的事呢。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不拿出来给我看？” 江照勾了勾嘴唇, 露出嘲讽的一笑, “这是别人的隐私，反正不是我就行了，你放心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很长时间病房里都没有人再说话, 经纪人和助理都时不时地打量江照一会儿, 似乎是想从他平淡无波的脸上找到什么端倪。 也是, 当红男艺人衣服口袋里掉出结婚证，这怎么看都是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助理也很扼腕，他应该在拿出来之前先翻开来看一眼的，当时太紧张了，居然没有想到。 江照知道两个人都在怀疑他，他心里都快紧张死了，却还是要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简直就是他演技的巅峰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心里全都是汗不说，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着。 一会儿他去做手术的时候得把结婚证藏哪里？总不能带进手术室去吧？ 可是不管放在病房的什么地方，锁起来也好，经纪人大哥肯定会想办法拿出来看的，他的表情明显就是疑虑未消的样子。 江照突然就觉得头痛得要命了，心里也开始对石淮产生怨怼——要是石淮不跟他闹，他怎么会把结婚证给抢出来呢，现在也就没事儿了。 一直到快要动手术之前，江照借口要去上厕所，扶着助理的半边身子跳进了病房里的厕所，然后锁上了门，拿厕所里的剪刀把结婚证剪了个稀烂，扔马桶里抽掉了。 其实他那边还有一本，这本是石淮的，现在情况紧急，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到时候他再去偷偷地补一本给石淮就行了。 江照目不斜视地看着向下的水流，心里也随之打起了漩涡。 这下要是石淮知道了，该更生气了吧？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如果这时候被经纪人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按照合约，他可能要赔很多钱，而且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公司雪藏了。 江照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打开门，朝着外面的两人笑了笑，“好了。” 。 石淮开车回到Z城的时候已经是早高峰了，他在高速上慢慢吞吞地挪了半天才回到家。一晚上没睡的后遗症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显现出来，他的眼前一片昏花，差点没站稳跌进去。 在摔倒前的最后一秒，石淮扶住了玄关的柜子，撑着墙走到了床边，然后把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床里。 衣服也不想换了，裤子也不想脱，石淮只觉得自己累得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不仅仅是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之后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理上的疲惫，有种连大脑里的神经纤维都一下被抽空的感觉。 还好今天是他轮休的日子，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手机一关，石淮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全身都冷飕飕的，喉咙有把火在烧不说，头还疼得厉害，碰一碰额头都觉得指尖要烧起来了。 石淮撑着上身坐起来一点，发现自己还是穿着外套裤子，连被子都没盖，再加上累了一晚上，他这个不太好使的身体开始抗议了。 石淮轻轻地叹了口气，撑着手脚去厨房倒了杯水，家里的药箱一直是江照保管的，他生病也都是江照照顾他，现在江照不在，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药箱，温度计也不知道在哪儿，干脆放弃，把水一口喝完之后又抖抖索索地进了房间，暖气开足，衣服全脱了之后钻进被子里睡觉。 但是这样一点都不抵用，石淮这个人，没什么王子的命，偏偏一身王子的毛病，生病了就特别不容易好，这次发烧来得又快又急，他这样憋着指望自然退烧，只让整个人越来越难受，却一点都没有退下去的迹象。 生病的时候心理脆弱，他便更加怨恨江照——都是要走的，当初又干嘛来呢？这样闯入他的生活，抽离的时候害得他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一直到半夜，石淮终于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准备爬起来去医院。 好巧不巧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石淮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捞过手机，“喂”了一声。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会接起来，声音磕巴了一下，“石、石老大？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石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屏幕，哦，原来不是电话，是微信语音啊。 “世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也没有啦……”袁世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看您一直没有回消息，怕您把我拉黑了，就打一个试试……” “……”石淮揉了揉额头。 “那、那个，你是不舒服吗，声音听起来好虚弱。”袁世昀似乎是想拉近一点距离，突然就没有再说“您”了，语气也比刚刚熟稔了许多。 石淮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觉得自己软弱得要死，抓住谁都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对，我生病了，准备去医院。” 袁世昀突然没了声音。 石淮在心里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的那头突然就响起了小男孩有点怯怯的话，“您一个人住吗？我来陪您去医院好不好？” “……” 石淮把地址发过去之后，袁世昀到得很快，他闭了一下眼睛的功夫，人已经在外面按门铃了。他实在是没力气出去给他开门了，便把密码用微信发给了他，几秒后，只听“咔嗒”一声，袁世昀已经推门进来了。 28.第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还没等郭琴开口, 袁世昀就抢在了她前面，“那个, 可以让我先跟江照说一句吗？不好意思, 因为我没有跟他说我会过来，怕他觉得我多事……” 郭琴一愣, 和她丈夫对视了一眼。 老两口都是好说话的人, 这种小小的要求肯定不会拒绝的。江照爸爸便对着电话说道：“你朋友来了, 他怕你怪他多事，人家也是好心，你可别不懂事哦。”说着, 就把手机递给了袁世昀。 袁世昀很尴尬地笑了笑, 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顺手关上了门。 江照还在纳闷儿是哪个朋友呢, 想了一会语气都有点紧张了, “石、石淮？” “……”袁世昀顿了一下, “你好，我叫袁世昀。”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 江照几乎是一秒钟就知道对方是谁了，“袁先生，你好，我叫江照，是患者的儿子。” 江照的声音对于袁世昀来说也是非常熟悉的。 那天他没有成功踏进石淮的家, 关键原因就是有个男人喊了一声, 然后石淮就让他回去了。袁世昀当时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石淮的前男友之类的, 回到寝室之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个非常相像的声音。 他的室友在看电影，电影的男主角就是江照，虽然经过了后期处理，但是江照本人的音质非常特别，醇厚又好听，很有辨识度。 袁世昀直接爬起来，去找了一大堆江照采访的视频来听。 虽然他有点不敢相信石淮的男朋友居然是超级大明星江照，但是……袁世昀最后还是用了家里的关系去确认，果然就拿到了第一手的八卦。江照确实离开了家，到了石淮住的那个小区，就算并不知道他上了哪一栋楼，但是结合袁世昀听到的声音，他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了。 没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袁世昀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语气还是小心，“您好，可以和您见一面吗？” 他的要求江照根本无法拒绝，等到袁世昀回到Z城，江照也开好了高端餐厅的包房，撑着下巴等袁世昀。 袁世昀来得不算快。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所有的措辞，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江先生，您是石淮哥的男朋友吗？” “……”没想到袁世昀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的，江照满肚子的话全都被他这个提问给憋了回去，有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他条件反射就想否认，但是话还没出口，他突然抓住了袁世昀话里的重点，“石淮哥？” 这个袁世昀，看样子跟石淮很熟吗？ 江照再次、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地打量了袁世昀一遍，确定了他身上同类的气息。 这个小孩……难道就是石淮给他带绿帽子的对象？ 他不敢确定，但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来了。 袁世昀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您真的是石淮哥的男朋友的话，希望您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几乎可以确认了，石淮曾经说的，那个跟他有点像的、分手的前任，应该就是说的江照，“我愿意给您的母亲捐献骨髓。” “……”江照长长地、长长地憋了口气在胸腔里，“这是石淮让你来说的吗？” 袁世昀有点惊讶，所以说，江照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已经是前任了吗？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照摸了摸额头，“不知道您对我和石淮的关系误会了什么，我们确实认识，但是并不是您所说的这种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袁世昀打断了他，“都没关系，朋友也一样，这就是我的条件，江先生，您可以考虑一下。保持联络。”说完，他朝着江照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包厢。 一直到走出餐厅，袁世昀才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松了口气——他本来并没有打算开什么条件的，但是因为对方是江照……袁世昀一直希望自己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但是陷入恋爱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并且在心底认同了这个借口。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石淮本人对这件事却一无所知。 新任总经理很快在员工大会上发起了调薪的讨论，也成功引起了哗然。这不是年末又不是过节的，调薪来得突如其来又很莫名其妙，着实让人费解。 相比起亢奋的员工，餐饮部总监的表情显然非常凝重。 石淮观察了一圈管理层领导，大致就分辨了一下目前的派系关系。谁是谁罩的，谁去向新老大表过忠，看表情便能一窥一二。 他目前还不需要有什么动作，按照总监和副总监的不合程度，年底之前总监应该就会被挤走，到时候空出来萝卜坑了，再各自发挥本领就好了。 石淮其实没有什么升职的意愿了，本来他坐到这个位置的速度就太快，再升一级难免引人非议，而且钱也够花。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爱情没有了，事业得做做好才行啊，不然他的人生也未免太过于空虚了。 员工大会一结束，石淮连西餐厅都没去看，直接回了办公室。 NANCY正在办公室门口堵他呢，“老大。” “嗯，怎么了？” NANCY的表情有点忧愁，“是不是要大规模裁员了啊？调薪之前？”按照普通的剧情发展，她再做个一年就能升餐饮部协调员了，到时候工资福利都会有一个飞跃，实在不想这时候出什么状况。 石淮笑了一下，心想小姑娘还是可爱，“放心吧，只要我不被裁，哪儿轮得到你呢？” …… 因为没有通告没有工作，很闲的江照躺在公寓的沙发上，琢磨了一晚上。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和缘分，居然是和石淮的小情儿配上了型，而这小情儿似乎还不满足只做一个小情儿，准备拿这个事威胁他，逼着他在郭琴和石淮中做出抉择。 一边是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一边是爱了很多年的爱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必要，因为袁世昀很清楚，他一定会选他妈的。 爱人没了还可以再找，妈妈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可是没了石淮，上哪儿再去找一个石淮让他爱呢？ 江照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这事儿没人可以商量，不能说给公司的同事听，也不能去问石淮和爸妈，只有他一个人做抉择。 又是一夜无眠。 等到天亮了，江照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给郭琴的主治医生打电话，“……医生，如果现在不做骨髓移植的话，我妈还能撑多久等我给她找合适的配型？” 医生似乎很惊讶他会问这种话，“郭女士的身体状况很不错，但是化疗做久了对于身心都是一种伤害，非常痛苦，而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下子垮掉，所以最好就是趁着现在状况不错的时候赶紧做手术。怎么？是那个合适的人不愿意捐赠吗？” “……” 比起给江照纠缠不清的机会，这种方式温和多了，而且也算是省了石淮再劝他的功夫。 江照虽然出不了门，石淮还是得去上班，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精神，他还是买了不少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虽然不可能再倒贴着去给江照准备什么，但是至少让他不至于饿死在家里。江照的厨艺水平石淮根本比不上，也无需他担心了。 等到了酒店的更衣室，石淮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天袁世昀在他家门口，会不会把江照认出来了？ 虽然石淮本人并不关注娱乐圈，对于江照这样的大明星，要不是他爱人，他估计也不太可能知道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江照在新一代中确实很红很红，袁世昀这样的年纪，保不准看过他的剧他的综艺之类的…… 29.第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石淮挥了挥手, 也没再说什么，“辛苦你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虽然袁世昀应该是故意的, 但是如果能让江照误会, 然后松口离婚的话, 阴错阳差地让两个人都死心，也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袁世昀反复确认了一下石淮的脸色，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 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听电话里人的语气, 应该是爱人之类的关系，但是又像是纠缠不清的前男友, 总之只要石淮的态度还可以，那他就还有希望。 另一边, 江照的手机在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巨大的动静把外面的助理给引了过来, “江哥？出什么事了吗？” 江照的手还是抖的，脸色铁青, 吓人的不得了, 把小助理给吓得后退了两步。 “江、江哥？” 江照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憋字, “我没事……罗锐, 给我去买机票, 我要回Z城！” 小助理惊呆了, “啊？江哥，你这个腿，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赵大哥不会让你出院的吧……” “那就买周末最早的那一班……不用了！你开车！我们周五晚上出院就马上回去！” 罗锐搞不懂自己跟的这个艺人出了什么事，江照素来温柔，但是最近脾气突然变得反复无常起来，老是会露出一些有点狰狞的表情。他想想又想不起来网上最近有没有黑江照的言论，只当他是每个月心情不佳的时候到了，也不敢去说什么话招惹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江照这次骨折算得上是伤筋动骨，要恢复就得两个月，复健完成总得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里他肯定是要在家里养着的，现在剧组只能先略过他，把其他人的戏份集中起来拍。但是江照是男主角，脱离他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到能脱离拐杖走路之后就要马上进组去补落下的戏份。 这件事其实涉及到赔偿，但是谁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江照自己不小心才摔下去的，还是因为阳台的栏杆年久失修，导演又是以后还指望着继续合作的，经纪人赵铭带着公司的法务团队跟剧组还有投资人已经开了个会，决定还是协商解决。 等他回到医院，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江照发了一整天的疯，先是把手机砸了吵着要回Z城，然后又搞什么绝食，还要拿医院的电话给别人打电话，反反复复打了一下午，接不通就说是医院的信号不好。 赵铭头痛得要命，在电梯里捂着脑袋不想上楼，“最近江照是什么情况啊？脾气怎么变了这么多？以前就算装也装得温柔好说话啊，摔了个跤把脑子摔坏了？” 小助理罗锐也表示迷茫，“是又出了什么不好的新闻吗？” 否则这心情差简直差得毫无道理——要说是因为要休息一阵跌损人气的话，江照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赵铭揉了揉眼睛，“算了，别管他，你盯着他一点。” 江照还不知道自己苦心营造的人设已经一朝崩塌，他的脑子里正在狂风骇浪，一个有点小心翼翼的声音炸得他理智全无。 石淮这是出轨了吗？趁他不在家的时候？ 他原本是抱着剪了结婚证之后非常歉疚的心情想打电话给石淮好好说话的，谁知道就被别人接了……这么早的时间，还洗澡，还帮忙接电话，一看就是很亲密的人吧？在一起住了一晚上吧？ 江照到底是文艺工作者，看了这么多的剧本，脑补能力完全是顶级的，直接给自己脑补了一出绿帽情节，把自己气得快要疯魔。 赵铭进病房的时候，江照正打算下床撑着拐杖练习走路去。 “别动！”赵铭大喊了一声，快步跑过来，扶住江照，“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小心点啊你这个腿……” 江照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我坐不住了……” “多动症？”赵铭颇有点不明所以，“那我给你拿个电脑过来玩玩吧，医生说你还不能忙着下地，要再修复修复。” 江照有苦说不出来，只能被赵铭盯着、一点点坐回去，他恨恨地锤了一下病床。 因为媒体的大肆报道，江照周五出院的时候引来了不少粉丝围医院，还有举牌子祝早日康复之类的，还好是私立医院，安保设施非常全面，挡着没有让这些粉丝冲进来。赵铭从公司叫来了五六个保安，开了两辆车，带着江照从人少一点的侧门走了。 “现在就回Z市？要不先这边住一阵吧？” S市也有他们公司的房产，江照自己在这边也投资了一套小房子，空关了没一阵，已经升值了二十来万了，赵铭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想着让他在这边先住几个礼拜，复诊也能方便一点，晚点再回Z市。 江照紧紧地抿着唇，一点都没有犹豫，“现在就走。” 赵铭看他这么坚决，叹了口气，“那让小罗陪你住两天吧，家里阿姨也在，不行的话我再请两个陪护。” “不用了，我……我一个人住就行。” “那怎么行！到时候恢复不好，你膝盖不想要了？” 江照憋了一口气想据理力争，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本来就不符合常理，他根本没有办法告诉赵铭石淮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回他跟石淮的那个家了。 而且赵铭看到过石淮的身份证，说不定已经记住了石淮的名字，他腿脚不便的时期似乎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照非常气馁。 说实话，他之前也想过把石淮的存在告诉赵铭，但是不说赵铭会怎么样，就是公司也不可能会接受他这样的行为。江照现在是标准的上升期，他的起点很高，拿了很多演员也许一辈子都拿不到的影帝，更要小心维护自己这段星途，要走得比别人更谨慎，每一个戏、每个广告都要三思后行才可以，不能给人抓住一点点的话柄。 现在公司倾其所有在捧他、把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往他身上砸，希望他除了官方的认可之外，还有能达到与之相配的热度，他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一样，走得小心翼翼不说，身上还挂着无数员工的指望和期待，如果他崩了，那掉下来的就不只他一个人，有可能是整个公司了。 江照从没想过放弃演员这条路，虽然他是后来才入的行，但是他是真正的喜欢演戏，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 他本来以为石淮能理解的。 江照撑着脖子，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人生一片迷乱，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 石淮第三次被点了名，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酒店每周都会有管理例会，每天早上还有部门例会，从早上的管理例会上，总监就点了他两次名，让他解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餐饮部的每日部门例会上还被点名起来。 总监这种行为本身就违反常态，他已经算是行政管理级别的高层，餐饮部的大小事情都是石淮说了算的，一般他就是听听就过去了，很少会这么主动地三番两次发言的。 石淮解释完前几天的营业额波动原因之后，坐下来撑着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这个外国佬。 盯着敲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他便开始走神，偷偷地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情况的呢？好像是总经理离开酒店之后没几天。 难道是上面出了什么意思，让这总监紧张起来了，所以开始忍不住要针对他了？ 石淮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让这些老外关注的点。他自认在这个酒店已经升到头了，也没有再一步往上爬的意思，平时对这几个领导也是恭恭敬敬的，他在职期间餐饮部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到底有什么好关注他的呢？ 一直到例会开完，石淮还没想明白，便去买了星巴克，跑到销售部去找他们那个副经理。 副经理是本地人，又是干销售的，素来消息最灵通，跟石淮还是同一时期进酒店的人，虽然比石淮升得满了一步，但是两人关系还是很好的。 “啊，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我是听说……总经理要换人了。” 石淮顿了一下，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了。 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互相蹭热度的必要，都是圈内大佬级别的人物，所以相处起来确实也少了一些拘束。江照跟着易希一起走进休息室，坐下来之后认真地把词重新看了一遍，跟着歌的旋律哼了几句。 易希见了，顿时就笑了起来，“江照，你太紧张了。” “啊……” “你的声线很适合这首歌，但是用力太重了，反而显得不协调。”易希确实是专业的，点出了几个字，都是江照发音过重的地方，然后清唱了两句给他示范了一下，“走音也不要紧，到时候调音师都能修的，不用太紧张。” 江照跟他说了几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希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点高冷，实际上相处起来却让人觉得亲切，一点大牌的架子都没有。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很愉快地进行了合作，还顺便加了个微信。 等江照回到公司给他的住所时，赵铭忍不住又提起了这件事，“你们就这样做好朋友就行，别人能看出粉红的，到时候公司再稍微引导一下……” 江照一下午的好心情再次被这件事破坏，紧紧地蹙起了眉，“我说了不行……”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照看了一眼屏幕，朝着赵铭摇了摇头，“我妈的电话，我去接一下。”说着，就朝卧室走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赵铭已经习惯了，江照平时特别大男子的感觉，一碰到他爸妈的电话，立刻就小绵羊起来，还不乐意让人听，他也没放在心上，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用什么方法说服江照。 江照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赵铭没有什么动作之后，小心翼翼地锁上了门，接起电话，“妈。”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照照啊，最近辛苦吗？之前受的伤好了吗？要不要妈妈来看看你啊？” 江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来，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没事的妈，已经好了，今天刚还录歌去了，放心吧。倒是你跟爸，你们俩……还好吗？” “就那样，我跟你爸说不要再做治疗了，他非不听……” 江照厉声打断了他妈，“说什么呢！我赚了这么多钱，你还在担心什么？又不是治不起，骨髓肯定能找到的……” 话虽然这么说，江照的心里却一点点无力起来。 他妈是两年前查出来的毛病，白血病，当时他还没成名，家里的积蓄也还够用，就去做了初期治疗。数不清的化疗和穿刺耗光了家里的钱，在变卖房产之前，他爸妈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当时江照已经拍完了那部改变他命运的电影，也很快拿到了影帝大奖。为了有钱给他妈治病，去寻找合适的骨髓，江照非常着急地和公司签了霸王条款，拿了一大批签约金，她妈妈的治疗也得以顺利继续。 江照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石淮——石淮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了。 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后，他靠着做艺人赚了一大笔钱，足够供他妈完成所有的治疗了，合适的骨髓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能慢慢地做适配，等待骨髓出现的那一天。 当时江照已经投身于繁忙的工作，和石淮的交流越来越少了，自然也少了说这件事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把照顾父母的压力压在石淮身上，这本该是他这个儿子去做的事。他也不敢把自己已经跟男人结婚这件事告诉爸妈，只好拼命地买房子投资，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S市的医疗条件更好，他爸妈早就被接到了S市生活，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不敢让爸妈跟自己生活在一个城市，一是因为他一直在全国各地跑，接剧、拍广告，本身也不会长时间停留，二也是因为石淮的存在。 谁能想到石淮……江照突然有点后悔，也许他当时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石淮才对，或许石淮就能理解他了。但是这时候再说，又显得自己像是在使苦肉计了。 江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慰道：“没事的妈，咱们有钱，全世界的骨髓库都能找，放心吧，很快就会找到的，你又不是什么熊猫血……” 挂了电话之后，江照很疲惫地扑倒在了床上。 生活就像是狗血小说，所有他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发生了。 他一意想要扛起所有的压力，给石淮最好的生活，谁能想到，第一个要离开他的竟然是石淮。江照再怎么强势成熟，到了这时候才露出本来的、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男人的沉重青涩。 石淮下班之后看到江照留在桌上的纸条，也没有什么表情，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江照的工作狂潜质他早就发现了，带伤去工作也很正常。他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抓着江照去民政局离婚，但是想想也知道小心谨慎的江照不会答应的。 万全之策也很简单，安排好民政局那边，别让人拍到就行了，反正也就是签个字的事情。等江照想明白了，他去找人塞点钱就好。 石淮把那两个大箱子再次拖了出来，把江照叠放整齐的衣物再次胡乱一气地塞了进去。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石淮有些自嘲地想。 再也没有一个江照会突然出现拦住他了。 石淮本身给搬家预留了两天的时间，时至今日，他对这些都不甚在意了，打电话找了三四个家政去已经付了钱的房子那边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边，自己开着车带着行李趁着夜色就搬了过去。 到底是租的房子，虽然看的时候觉得挺满意了，真的坐进了沙发之后，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如自己家了。 石淮抿了抿嘴唇，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想要把这沙发给换了，那也不止沙发要换，床、柜子……要换的东西太多了，他又歇了劲儿。 反正又不是长住……他总是要去买房子的。但是这买新房又是劳心劳力的事情，原来住的那套房子是写在他名下的，老家、S市、H市，江照都有房子写了他的名，房产税不说，到时候还得分，又是劳心劳力的事情。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两人就这样相遇了, 可以说得上是一见钟情。 石淮还记得，他收完档, 换好衣服离开酒店的时候，江照就一个人等在员工通道的出口。 天气那么冷, 他为了好看还穿着风衣, 大半夜地在风中缩成一团。 看到石淮出来, 他才站了起来，“好冷啊，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石淮是第一次接受男性, 而且是比自己小的男性的追求。 这个社会同性恋早就已经合法, 他也没有排斥过，却也没有想过, 自己也是喜欢男人的。 江照笑眯眯地看透了他，“你和我是一类人, 石淮哥。” 石淮抵不过江照的追求，两人很快就陷入了热恋。 江照当时还是编导专业的学生, 白天基本都是满课的状态，但是他一下课, 石淮肯定已经开始上班了。 酒吧晚上是最忙的, 下班时间要到凌晨一两点，江照就定了闹钟, 算着石淮的下班时间, 躲进厕所给他打电话。 没过多久, 石淮的师父离职, 他就填了位置升了一级，然后就搬出了酒店宿舍，自己去租房子住了。 两人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但是江照还是会定着闹钟，深夜起床给石淮做夜宵，石淮也会在上班之前给江照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聊上一会儿，再开始一天的工作。 当时的生活辛苦且甜蜜，石淮是真的沉迷于江照年少的体贴与爱恋之中。 所以江照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瞒着家里偷偷地领了证。 他们俩都不是本地人，但是都决定留在这个城市生活，所以也在筹谋着买房的事情。 石淮当时已经升到了部门主管的职位，工资也算是十分可观了，陆陆续续也存了一些钱。 刚同居时江照还是学生，家里一直会给生活费，而且还退了寝室，每个月都有不少钱在手上，石淮也不可能让江照给他花钱，所以执意自己承担了房租。 江照拗不过他，就变着法地给他塞钱，买东西补贴家用，剩下的钱就存了起来，存到毕业，居然也有小五万了。 加上石淮的年终奖和存款，两人手头差不多有十五万的样子。 当时Z城房价还没有涨，两人到处借了点，再问两边爸妈要了点生活费什么的，付了22万的首付，买了个两室一厅，房子不大，位置还不错。 结婚之后，两人的感情越发升温，小狗一样的江照让石淮越看越喜欢，想着自己怎么都比他大两岁，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才行。 江照虽然是编导专业出生，但是编导要想快点赚钱还是比较难，加上他外形出众，机缘巧合之下就去做了舞台剧演员。 两人的时差总算是一致了，一起起床，一起出门工作，一起下班回家喝一杯。 当时江照已经接触到了一部分的演员，但是也没有被迷了眼，一直一心一意地对石淮，同事聚会也会推掉，就为了回家给石淮做饭。 石淮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两边的父母知道之后，克服家庭的难关，再一直走到老。 等他升到餐饮部经理的时候，工资又能上一个等级，然后留给江照买个好点的车，也能让他开车去上班了。 结果等石淮升到餐饮部副经理的时候，江照也喜出望外地跑回来告诉他，他要转行去演戏了，有导演看中了他，如果出名，钱就会有很多，他们也能很快换一套大房子了。 石淮是真的为他开心。 但是两人的相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想着都结婚这么久了，老夫老妻的，也不用腻在一起，这工作自然是好的。 一开始的时候，江照很辛苦，导演把他安排到了自己的电影里演了一个小配角，对武术要求很高，戏份却不太多。 江照每天都得一早去学，然后弄得一身伤回来。 石淮做经理毕竟轻松了很多，虽然有的时候也要留到整个酒店的餐厅打烊，但是至少能正常作息了。 他看着江照，觉得很心疼，就去学了一点点的推拿，为了能帮他舒缓疲劳。 江照也没有因为繁忙的工作而忽视石淮，经常趁着休息时间给他打电话，两人就躲起来浓情蜜意一会儿，然后再精神满满地继续工作。 石淮在酒店奋斗了五年多，从最低的调酒师做起，兢兢业业，生病都不敢请假，终于在一票外国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做到了餐饮部经理的位置。 他自己也知道，酒店的员工在背后喊他笑面虎，就是说他看起来脾气很好，但是肯定是做了很多小动作，所以才能升得那么快。 石淮也不是很在意，他所有的在意都给了他的小恋人。 也就是这一年，江照拍了个小众纪实片，意外拿了年末的影帝，一炮而红了。 这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剧情发展。 石淮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喊江照老公、宝贝的粉丝们，第一次开始考虑一个问题。 他们俩……该怎么办？ 本来可以好好走下去的，可是江照一下子红透了半边天，两人好像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仔，江照是出门都得全副武装的国民新男神。 不安感侵袭了石淮的内心。 可是他却无力改变什么——江照用一个广告的代言费付清了两人所有的房贷，并且兴致勃勃地给他发微信，让他看看要不要换一套更大的，最好是复式的大房子。 但是当石淮问他，他们要一直隐婚吗的时候，江照却沉默了。 很久之后，他才给出了回答。 “就这样不好吗？” 不好。 糟透了。 石淮第一次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但是江照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又怎么忍心苛责他什么。 再说了，不公开也是为了江照的发展，他正是演员的黄金年龄，这时候公开已经结婚，不仅会流失很多粉丝，而且也会限制他未来的戏路。 因为这样强烈的不安感，两人的相处关系一瞬间倒置了过来。 本来是江照比较黏黏腻腻，有事没事就要抽空骚扰一下石淮，现在变成了石淮时不时要给江照打个电话。 但是现在的江照比之前的石淮更忙。 他往返于片场、广告公司和各种晚宴中，有的时候连饭都得在保姆车上吃。 这是名气给他带来的收益，也压榨了他所有的私人时间。 如果不能在这时候继续往上发展，那他这个出人意料的小众影帝拿得就毫无意义。 粉丝才是艺人生存的基础，不能错过这最好的时间。 这时候，石淮难免变成被忽视的那一个，因为两人的感情基础足够牢固，老夫老妻了，信任感也就够了。 所以江照不能理解石淮每天一次次给他打电话，问得只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 他真的太忙了，而且石淮的电话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接，毕竟连经纪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久而久之，石淮的电话，他就不怎么接了。 石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不安感越来越浓重。 这是两人第四个月没有见过面，这四个月里，石淮只能从电视上、娱乐新闻里看到江照的脸。 小狗狗脱离了他稚嫩的模样，愈发意气风发起来。 相比之下，石淮的人生就像是已经能看到终点了一样——他不可能再升得更高了，目前国内顶尖的五星级酒店里，各个部门的总监都是由外国人担任，他能做到经理都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 有的人在酒店做了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个部门经理而已。 石淮的工资已经非常可观，而且每一年都会加，吃喝无忧说不定还能再存一套房。 可是这怎么能比得上江照呢。 江照已经是一个广告代言费就能换一辆豪车的人了。 石淮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就想着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过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日子。可是他才只有28岁，江照才只有26岁，他怎么能阻止江照走向更好的未来呢。 江照的电话终于能打通了。 石淮听到声音的时候居然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接。 听说江照新接了一部大制作的电影，现在在外地拍摄，石淮都能听到他背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喧闹声，应该是在片场，看到他的电话，所以走远了一些。 石淮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江照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石淮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下去，连咕嘟嘟的气泡都不带冒的。 所有的委屈一瞬间涌了上来，他忍无可忍地对着手机喊道：“离婚吧！狗崽子！” 易希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魔力，让所有人都能忍不住把关注放在他身上。他这突然一走出来，江照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了，连忙伸出手去，“您好，我是江照。” 两人礼貌地握了手之后，易希拿下墨镜，冲着江照笑了一下，“不用这么客气，之后还要合作呢。” 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互相蹭热度的必要，都是圈内大佬级别的人物，所以相处起来确实也少了一些拘束。江照跟着易希一起走进休息室，坐下来之后认真地把词重新看了一遍，跟着歌的旋律哼了几句。 易希见了，顿时就笑了起来，“江照，你太紧张了。” “啊……” “你的声线很适合这首歌，但是用力太重了，反而显得不协调。”易希确实是专业的，点出了几个字，都是江照发音过重的地方，然后清唱了两句给他示范了一下，“走音也不要紧，到时候调音师都能修的，不用太紧张。” 江照跟他说了几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希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点高冷，实际上相处起来却让人觉得亲切，一点大牌的架子都没有。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很愉快地进行了合作，还顺便加了个微信。 等江照回到公司给他的住所时，赵铭忍不住又提起了这件事，“你们就这样做好朋友就行，别人能看出粉红的，到时候公司再稍微引导一下……” 江照一下午的好心情再次被这件事破坏，紧紧地蹙起了眉，“我说了不行……”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照看了一眼屏幕，朝着赵铭摇了摇头，“我妈的电话，我去接一下。”说着，就朝卧室走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赵铭已经习惯了，江照平时特别大男子的感觉，一碰到他爸妈的电话，立刻就小绵羊起来，还不乐意让人听，他也没放在心上，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用什么方法说服江照。 江照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赵铭没有什么动作之后，小心翼翼地锁上了门，接起电话，“妈。”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照照啊，最近辛苦吗？之前受的伤好了吗？要不要妈妈来看看你啊？” 江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来，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没事的妈，已经好了，今天刚还录歌去了，放心吧。倒是你跟爸，你们俩……还好吗？” “就那样，我跟你爸说不要再做治疗了，他非不听……” 江照厉声打断了他妈，“说什么呢！我赚了这么多钱，你还在担心什么？又不是治不起，骨髓肯定能找到的……” 话虽然这么说，江照的心里却一点点无力起来。 他妈是两年前查出来的毛病，白血病，当时他还没成名，家里的积蓄也还够用，就去做了初期治疗。数不清的化疗和穿刺耗光了家里的钱，在变卖房产之前，他爸妈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当时江照已经拍完了那部改变他命运的电影，也很快拿到了影帝大奖。为了有钱给他妈治病，去寻找合适的骨髓，江照非常着急地和公司签了霸王条款，拿了一大批签约金，她妈妈的治疗也得以顺利继续。 江照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石淮——石淮的工作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了。 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后，他靠着做艺人赚了一大笔钱，足够供他妈完成所有的治疗了，合适的骨髓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能慢慢地做适配，等待骨髓出现的那一天。 当时江照已经投身于繁忙的工作，和石淮的交流越来越少了，自然也少了说这件事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把照顾父母的压力压在石淮身上，这本该是他这个儿子去做的事。他也不敢把自己已经跟男人结婚这件事告诉爸妈，只好拼命地买房子投资，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S市的医疗条件更好，他爸妈早就被接到了S市生活，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不敢让爸妈跟自己生活在一个城市，一是因为他一直在全国各地跑，接剧、拍广告，本身也不会长时间停留，二也是因为石淮的存在。